探望

我去看他的频率，和姨妈一样，每月一次。

每次都是周日去，早早爬起来料理好孩子，留好作业，安排好今天外公带他哪里玩儿，晚上吃什么，然后步行到汽车站搭汽车，再搭唯一的一路公交车，到里面取号等待的时候，一般要上午10:40左右。

他每次都是在25号窗口，隔着厚厚的玻璃，我拿起听筒，他才会按键开始计时，30分钟，从最开始的沉默，到后来报告式的说他父母怎么样，孩子怎么样，生意怎么样，到现在又慢慢能开点玩笑，唠叨点家常了，时间很可怕，咬牙切齿的狠，也被那厚厚的玻璃模糊了，被时间磨平了，我知道自己还是过不去那倒坎，但是见到他没了那种堵得慌了，好像平静了很多。还不到两年啊，我竟然能如此平静了，是太没心没肺了？是爱的不够深？

我想还是那厚厚的一层玻璃吧，隔绝的不但是声音，也有恐惧，不甘。虽然看得见，但是摸不到，总会有种安全感，不用亲密的安全感。这就像养鱼，很容易死，可是没几个人会伤心不已，但是如果是猫猫狗狗，哪怕是很便宜的，挺丑的，养了一段时间死掉了，还是会非常难过，为什么？生命的价值不平等吗？在我看来不是的，是因为猫猫狗狗，我们可以抚摸拥抱，而鱼，永远隔着玻璃隔着水，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人对于没有感情的对象，总是能比较冷漠的。我和他也一样，隔着那层厚厚的玻璃窗，摸不到碰不到，有种奇怪的安全感和距离感，我们可以聊天，可以玩笑，可以平和的交谈，可是，有一天没了那层玻璃呢？我会恐惧不安吧。

比起现在，我更担心他回来之后的生活要怎么继续。

探望结束，那种感觉好像完成了一个任务，有种疲惫，不想说话不想动。我总是慢慢走出来，这里绿化挺好的，有大片的草地，路不宽，两边栽了落叶树，风吹过，哗啦啦响，路旁有水渠？像护城河一样围绕着整个监区，看起来很深，水色很暗，水的另一边是高高的墙，上面有电网，应该真的有电吧。

我听说从会见室到他们平时的生活区，要过好几层门，偶尔我会盯着墙发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是一个小社会？小江湖？也会想着有一天他回来，是从那扇厚厚的大门后走出来吗？我要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在外面等？

有草地，有树，有水，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或是放空着慢慢的向外走，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好像力气也用尽了，又好像结束了一段梦境，回到现实。

再坐上回家的汽车，心里踏实很多，一般都能眯一会儿，他现在于我，可能是责任，可能是任务，可能是情谊，我还是放不下的，我最恼火自己的事情就是，我依然爱他，舍不得他。我没有和人说过的是，我会担心他受伤，担心他生病，担心他与人口角，担心他情绪低落，我怎么就那么贱呢。

这是善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