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列贵贱者存乎位

五十九、列贵贱者存乎位

《系辞》的这句「列贵贱者存乎位」，几乎一字一义，把在不同的场合出现的几个重要概念，故意给捏合在了一起，以此吐露了什么样的信息？

基础是所讨论的对象，搞清楚这句话到底是针对什么东西而言的，关系到能否正确解读其中的含义。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变者也。」这段话，其中的「象」是针对「三极」而言的，而「变」则说的是「六爻」。所谓的「爻者，言乎变者也。」是倒装句，将正常的「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的次序给逆反了，将三极因「动」而需要表达为六爻，倒置了。这是基于表达的需要，以便有利于上下句的咬合。

《系辞》的这种表达方法，秉承的原则是动静二分。也就是静态的为三极，动态的为六爻。这当然同样是决定「列贵贱者存乎位」这句话所说的对象的基本原则。

其中的核心因素或者说判断依据是「位」，通过与「易序」比较可知，这里同样以易为对象，这里的「位」本质上是动态的「爻位」，外形上则是静态「六爻」的六个「爻」。与之相对的「齐小大者存乎卦」相应的，则说的是「三极」，本质上是静态的、不表达为六爻的「卦」，形式上「六爻」无论动静，本体都是「三极」、即「卦」。这还是直观的动静二分，不过相互之间有了互动和兼容，是更加全面的表达。

「列贵贱者存乎位」的「列」，源自「卑高以陈」的「陈」，与《系辞》下篇开头的「八卦陈列，爻在其中矣」的含义基本一致。基于整个一句话的对象都是「爻位」，所以这个「列」，就是陈列在「爻位」上边，或者换句话说，指的就是「爻」的自然陈列次序。

归根到底，是「爻」有次序，所以有「贵贱」之分。这是了不起的奇思妙想。

问题在于，人们迫切希望了解的，是这六个爻，如何知道其「贵贱」？因为通过卜筮，人们就可以间接知道本身的「贵贱」。这才是重心。

需要产生理论。

关于「位」的贵贱分歧很大，看法不一。如《周易正义》解释：「『是故列贵贱者存乎位』者，以爻者言乎变，以此之故，陈列物之贵贱者在存乎六爻之位，皆上贵而下贱也。」

《周易集解》中记载了侯果的另一种说法：「二、五为功誉位，三、四为凶惧位；凡爻得位则贵，失位则贱。」。

这两段话实际上给出的是三个答案。

一是上贵下贱，与《系辞》开篇「卑高以陈，贵贱位也」相合，来头不小；

二是二、五位贵，三、四位贱，与《系辞》后面的「二与四同功而异位，其善不同，二多誉、四多惧，近也，柔之为道不利远者，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三与五同功而异位，三多凶、五多功，贵贱之等也。」这段话相合，也有所本；

三是得位贵、失位贱。得位就是当位，失位就是不当位。

不同的「爻」，有不同的「得位」与「失位」。实际上，「爻辞」致力解决的应该就是这个答案问题。所以从中不难发现「爻」之「贵贱」的标准，至少能够发现端倪。

所谓「凡得位者贵，失位者贱。」，应该还是存在二分的区别。在三画卦里边，上位的代表天，下位的代表地，中间的代表人，古人认为三才里天最高贵，其次是人，而大地只是承载万物，自然存在原始的「贵贱」差别，这是大原则，是不能忽略的基本标准，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卑高以陈，陈的是易简这两个符号，也可以说是元素。元素不仅本身有理解上的尊卑之分，就是阳尊阴卑。同时还因为所处的位置有上下之分，又存在外在附加的尊卑区别。这两个因素始终纠结在一起，结果同样还是表达为「位」的「贵贱」。具体的包括如下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是「位」的阴阳。由于上下的陈列，自然出现了位置序数奇偶的不同，奇数位就是阳位为贵、偶数位就是阴位为贱。比如有人主张，在六画卦里边，五、三、一是贵的位置，六、四、二是贱的位置，置换成「六爻」，也同样适用。

第二个方面是「爻」的阴阳。处在位上的是什么？是易或者简，就是符号一和二，这是对「爻」的本质的表达，《系辞》给的专有名词叫「爻」。因此《周易》后所说的「爻」，与原始的「爻」本质并不相同。但是由于都是六画，所以在「爻位」这一点上，出现了自然的契合，存在共通。普遍认为，阳爻处于阳位，叫「当位」，又叫「得位」，主贵；阳爻处于阴位，叫「不当位」，又叫「失位」，主贱。同样的阴爻处于阴位，也是「当位」；阴爻处于阳位，也是「不当位」。

第三个方面是「位」的上下，由于在六爻卦里边不是只有上位和下位两个「位」，而是有很多的「位」，所以，《系辞》说：按上位大、下位小的次序排列，比较它们之间的大、小的原则或者说标准，就是「贵贱位矣」，简单地说就是：上比下大。这就是所谓的上贵下贱之说。

以六爻为例，第六位最高，一般象征天，或者事物发展的极致。第五位因为位于天位的下爻、在人位之上，恰好符合古代君王自诩的地位，所以一般就象征君主，通常又称之为君位。初爻代表人生存环境的基础，二爻是地位的上爻，且在三才的人位之下，所以是人的生活环境的集中表现。二爻的「位」本身的性质应该属「阴」，所以阴爻处之为当位，阳爻处之为错位，这样一来，为人处事的最佳选择就当然是谦虚柔和，这样才能上得君主信任、下得群众支持。

实际的情况是，上述的三个方面常常是纠结在一起的。这样又在各个「位」之间的关系上形成了比较，就有了「乘、承、比、应」四种情况。

综上所述，「列贵贱者存乎位」的结果，是将读者领进了一个「内世界」，一个由《易经》的「六爻」所构造的模拟空间。虽然与数据化的虚拟世界相比，缺少了可视性和介入感，太粗糙了。但是相对于几千年来的文明发展的历史而言，这个玩具并不简单，而是高明至极。

这是源自史前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