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民群众文化水平的逐渐提升,现在读<红楼梦>原著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这真是个好现象,至少红迷们(不是戏迷们)不会天天讨论调包计之类的庸俗情节了。
然而读原著的人数增加之后,又生出了一种新的现象,就是猛烈批判林黛玉。其实猛烈批判也没啥新鲜的,原来猛烈批判薛宝钗的人也不少,而且林黛玉身上确实有不少毛病,确实值得批判。
耐人寻味的是,批判林黛玉的思路变了。
以前批判林黛玉,主要是批判她心眼儿小,爱作爱吃醋,对男人依赖性太强等等。这些批判者可能多数是男性,所以站在男性角度看,觉得黛玉这样的女友实在难伺候。
现在批判林黛玉则上升到了人品和三观的高度。
第一种说法是,黛玉刻意迎合男性,迎合长辈。
有人说,林黛玉的娇弱外形,迎合了男性怜香惜玉的品味爱好,根本算不得优点,还是薛宝钗那样杨玉环式的健康美才是正常的。
要说环肥燕瘦,本来就是个人审美不同,这世间哪有一刀切的审美标准呢?有人喜欢梦露,自然也有人喜欢赫本。说瘦弱是迎合男性,那么丰满性感难道就不是迎合男性了吗?男性的品味也是多种多样,不能说某种类型只要有男人喜欢,就是迎合、讨好吧?黛玉是天生病弱,我相信如果真有强身健体的增肥药,她一定也乐意买几个疗程来试试。
黛玉不是靠外形谋生的,长成什么样子,也并非她自己能决定的。现实生活中确实有无病呻吟的人物存在,但黛玉是真的有病。效颦的东施确实可笑,可是,没必要因为有东施的存在,连西施也要一起批判吧?
黛玉恰好长得瘦如飞燕,弱似西施。宝玉恰好很喜欢这种类型,仅此而已。病弱的人容易引起别人关照,所以宝玉乐于照顾黛玉。他们首先是兄妹,其次是情侣,但是某些读者过分解读,用宫斗和青楼争花魁的思路去揣测黛玉宝玉的感情,就不大合适了。
还有一种说法,说黛玉为了嫁宝玉,刻意讨好长辈。比如以下这段,刘姥姥游大观园时,大家参观潇湘馆,就被人解读为黛玉“刻意讨好”的铁证:
紫鹃早打起湘帘,贾母等进来坐下。
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
王夫人道:“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
林黛玉听说,便命个丫头把自己窗下常坐的一张椅子挪到下首,请王夫人坐了。
有人说,黛玉屋里那么多丫鬟,偏要自己亲自捧茶,就是故意讨好贾母。而且,素有洁癖的黛玉居然把自己的椅子给王夫人坐,说明她故意巴结王夫人。而且,后文中同一旅行团去往探春的秋爽斋,就是“先有丫头端过两盘茶来,大家吃毕。”没有写探春亲自奉茶,这说明黛玉故意讨好长辈。
看到这样的观点,我不由得哑然失笑,雪芹笔墨向来干净利索,哪会重复描写“亲自奉茶”?何况,长辈来访,当亲自奉茶,是旧时代的起码礼节,雪芹也是默认为读者自然具备这个常识,不需多写。端茶的是丫头,要奉茶到长辈手中,自然还得小姐亲自来。
黛玉屋里也是一样。这个旅行团,数数看,有贾母,王夫人,刘姥姥,凤姐、迎、探、惜、宝玉宝钗等等,不算丫鬟,也有八九个人,黛玉不可能屋里召唤八个丫头一对一伺候,何况紫鹃还在打帘子,那么黛玉给长辈奉茶,也不算掉价儿吧?怎么就成了巴结、讨好了呢?
再有,黛玉的屋里,如刘姥姥所言,是小房子,平日也来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椅子也不会太多,贾母进屋可能已经占据了最舒服尊贵的位子,那么黛玉那个窗下常坐的椅子自然也算是比较好的座位,搬给第二尊的客人坐,也是必要的礼。黛玉不可能因为个人的洁癖而忽略了礼节,那就不是贵族小姐的做派了。何况坐椅子也不比共用茶杯枕头,不需要太计较,大不了送客后叫丫鬟多擦几遍好了。
贾母疼孩子,一个必要条件就是“行出来的礼一点儿不错”,黛玉能得贾母钟爱,除了血缘和自身素质,她的礼节上一定也要符合封建大家族的规范才行。一个寄居舅家的姑娘,如果在长辈面前还那么讲究孤傲、袖手旁观,连奉茶让座这种事都要等着丫鬟来做,那就不是孤高自许目无下尘了,那是精神不正常。
能从黛玉的奉茶让座中读出巴结的人,可能现实中也是离群索居,不懂得群居时长幼的礼数吧?应该说,好好读《红楼梦》,确实可以学习怎样为人处世。
第二种说法是针对黛玉的原生家庭的。
说黛玉处心积虑想嫁宝玉,只可惜她家里太穷,她没有金锁来配宝玉,说明她没有足够的财富与宝玉相配,宝钗有,所以她嫉恨宝钗。
黛玉父母关系不好,父亲成天忙着做官,快四十岁了才考中探花,冷落贾敏,也不关心林黛玉,连个长命锁都舍不得给黛玉做,林黛玉进贾府只带了两个仆人。黛玉母亲是因为贫困加上夫妻感情不好而郁闷致死的,天天给黛玉念叨“你外祖母家比别家不同”,怀念少女时代金尊玉贵的生活。黛玉进贾府也是感觉三等仆妇吃住已经与众不同了,到了贾家“唯恐被人耻笑了去”。
其实,贾敏念叨娘家跟贫富有必然关系吗?姑奶奶想娘家是天经地义,慈禧太后每年还盼着娘家捎白芸豆来吃呢!贾敏给女儿讲姥姥家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未必就是希望回去荣国府生活。贾家在祖父去世后已经每况愈下,倒是林如海步步高升,跟着一个事业上升期的丈夫在外风光享受自由,总比在一个日渐衰落的旧家族里过着繁文缛节、亲戚间勾心斗角的日子要舒服吧?
黛玉没有见过贾府那么大的排场世面,因为林如海老宅在苏州,在京做官是一步步晋升,不像贾家住了几代的大宅,且林家支庶不盛,代代单传,主人少、亲戚少,仆人自然也少,人少了,就不需要那么大的宅子和那么繁复的排场,且林家有惜福养生的传统,不事奢靡,所以黛玉也不会有机会见识那些排场。可是六岁的她能识别汝窑瓷器,也深谙贵族礼仪,从会吃饭起就吃私人定制的人参养荣丸。可以供孩子连吃三四年的人参的人家,倒买不起一个金锁,这可能吗?王熙凤夸她“通身的气派”,应该所言不虚。林家有贵族的教养,更有尊荣的物质享受。
林如海出场时是巡盐御史,清代巡盐御史,自康熙以后或从内务府直接选任,或者由其他职位上的内务府出身的官员兼任,虽均加监察御史衔,但一般使用原官品级。其职责主要是收缴盐税,并监督盐商的专卖,因为是钦差大臣,虽然品级按照原官,但实际地位与一品大员相差无几。这个差事绝对是当时的肥差,只有皇帝的心腹才能担任。
林如海曾任的兰台寺大夫,有研究者认为当指都察院御史,大约在三品到五品之间,而状元的初授官才是从六品修纂,还得在翰林院干满三年才能散馆另授职务。如果要林如海在短短三四年间从六七品官升到都察院御史,并且得到皇帝超出一般的信任,得到巡盐御史这样的肥缺,理论上不太可能,毕竟《红楼梦》不是《鹿鼎记》。所以,林如海那个“前科探花”,应该不是前一科的探花,应该是少年中举,之后一步步凭借过人的才华和能力以及非同一般的机遇,又经过多番历练,才能在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升到这个人人眼红的位置上来。
他心里明白自己位高遭妒,所以做事格外低调,不直接出面举荐雨村,送女儿进京也是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老奶妈和一个小丫鬟——不给政敌以任何弹劾的把柄,而且他也料到岳母自然会另外安排人手照顾黛玉。他私下里安排贾政找人举荐贾雨村,同时预备好了打点的费用——“弟已预为筹画至此,已修下荐书一封,转托内兄务为周全协佐,方可稍尽弟之鄙诚,即有所费用之例,弟于内兄信中已注明白,亦不劳尊兄多虑矣。”这笔钱怎么也得千八百两银子吧?你说林探花没钱给女儿打金锁?
林如海如果连买金锁的钱都舍不得给黛玉出,倒舍得花钱请个进士给她当家教?还花钱帮这家教谋官,这家教是如海的私生子吗?
此外,黛玉母亲早逝跟夫妻感情和贫困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古代医药不发达,一点儿小病就能要命。贾敏是母亲最疼爱的小女儿,不会把她嫁到一个连金锁都买不起的人家去。黛玉“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是在避讳母亲的名字。可见贾敏在家中地位很高,黛玉自幼被教导着对父母一样的敬重。贾敏去世后,如海再无续弦的念头,并且没过几年也相随于地下。
所以,那些说林如海不爱贾敏,林如海不爱黛玉的人,可以歇歇了。书里毫无林如海不爱黛玉母女的证据,倒是可以看出如海为黛玉安排得很周到,也花了不少心血。至于贾敏的早逝,完全是因为她的不幸。人的早逝原因有很多种,家庭不幸只是其中之一,但未必所有女性的早逝都是因为家庭不幸福。
黛玉想嫁宝玉,还真不是贪图贾家富贵。即便不嫁宝玉,贾母也可以安排她嫁给别的王孙公子。贾家在京城,如贾母所说,不过是“中等人家”。黛玉父亲是巡盐御史,黛玉自己不至于眼皮子浅到拿贾府的富贵太当回事儿,她愿意嫁宝玉,更多是因为宝玉和贾家,算是她的舒适圈。
人性都是不愿离开自己的舒适圈的,黛玉起先也不想来贾家。只是母亲去世,林家亲戚都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还是贾家在血缘上比较亲,物质条件也好,又有女性长辈和姐妹,如海认为这样符合黛玉的成长需要。黛玉来到贾家,“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这就是离开舒适圈的痛苦。
但是在贾府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贾母的宠爱和贾府的生活,又有了宝玉的爱情,像紫鹃说的“这里就算好人家”“一动不如一静”。黛玉自己没有机会去结识更优秀的男子和更好的人家,又觉得宝玉与自己情意相投,自然也会期望能名正言顺长相守。唯一可虑是小人难缠,不过假如黛玉成了宝二奶奶,那些小人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黛玉关注宝钗的金锁,是因为她担心宝玉与宝钗借小饰物而结同心。后来听到宝玉“你放心”的表白之后,她就不再提金锁了。金锁对于她,是爱情的信物和缘分的象征,哪里是什么富贵的证明呢?黛玉遗憾的不是自己没钱没地位,而是“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
第三种理论是说黛玉人品太差,没有高大上的追求,白读了书。
常见的例子是说黛玉嘲笑刘姥姥,把她比作牛,比作母蝗虫,真是辜负了学问,白读了书。
应该说,黛玉讽刺刘姥姥,确实有失厚道,但是这与读书无关,这与阶级局限性有关。
黛玉所处的环境,不会有人教给她下层人士生活的艰难,因着贾母的宠爱,黛玉也养成了不让人的毛病,所以但凡遇到可以打趣的人和事,她都要刻薄一下,这是她的不良习惯。黛玉的问题在于不够厚道,而不是读了书却不学好。她这样做只是任性,因为没有人教给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刘姥姥出丑时,一屋子老小主子都在大笑,他们都是因为阶级局限而看不到刘姥姥背后的忍耻艰难。黛玉也不例外,而且,当她刻薄刘姥姥是母蝗虫时,宝钗湘云等人还在一边称赞她,同一阶级、同一环境的人,确实有共同语言和价值观。他们的问题,不是读书能解决的,需要多经历,多见世面、体察民情,才能彻悟。
阶级之间的鸿沟,有时比人兽之间的差距还大,而人生的很多问题,也远远不是光读书就能解决的。
情商的问题,智商解决不了,教育的问题,读书也解决不了。
很多诟病黛玉的人说,黛玉有咏絮之才,却没能像宝钗一样做一个能帮助别人温暖别人的人,成天汲汲于小情小爱之中,真是白读了那么多书,浪费了她的才华。
这又涉及到了局限性的问题,前一个例子说的是阶级局限性,这个说的是时代和性别的局限性。
黛玉所在的时代,对于女性有种种限制和压抑。由于生产力水平的落后,封建时代的社会结构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形式。男子的世界除了家庭,还有外边的广阔世界;女子则只能困守闺阁,她们没有养家糊口的责任,也没有驰骋大千世界的自由。
这种一刀切的社会分工,使得很多能力不强志向不高的男子不胜重负,也使得很多优秀的女子不能施展才干。彼此都很痛苦。
现代社会讲究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读书、自主立业和成家。但是出现了新的一刀切:你有才干,你有智商,你就有义务承担更大责任,做出更大事业来报效社会,否则就是没出息。
其实,现实中,那些能“立一番事业”的人是非常难得的。第一要有相关天赋,第二要有相应的志向,第三要有适合的机遇——三者缺一不可。
我曾有一大学时代的好友,高考时在全市是前几名,与众多省状元同班,依旧出类拔萃,其智商令人惊叹,托福、GRE、CICPA……各种考试都是手到擒来的高分。可是这样出色的才女学霸,却乐于每天跟我这个学渣一起泡在图书馆里看风花雪月的文艺小说。她的特异之处就是,总能轻易从板砖厚的教材里挑出老师打算考的重点,于是我总能在考前看她的笔记,从而过关。这个学霸最大的理想,不是出国、考研、做学问,而是早早恋爱成家。后来她也如愿以偿,结婚生子,日子也很幸福。她的优秀使她在单位成了业务骨干。其实以她的才干,有的是机会去挣大钱,但她希望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庭。
在我们这些才智平庸的人眼中,固然替她可惜,只是人家自己觉得很快乐很完满。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没有统一的标准规定,谁的人生更值得。
回到黛玉,她出身名门,受到良好的教育,“满肚子的文章”,而且,她真不是书呆子。闲时能帮贾府算出入账,也很懂得人情世故,她没有像探春那样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更没有凤姐那样的暴躁残忍,她好像不怎么管事,每天病歪歪的,然而,她的仆人,从来没有给她惹过麻烦。她在管理上,是真的无为而治,也真的有效果。
黛玉在智商上不亚于宝钗,所缺的只是家务和社会的经验,如果她来做宝二奶奶,说不定另有一番作为。然而我们看到的黛玉的情节却多半只与风花雪月有关。她没有探春的志向,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志向也没用,别说她是个女儿,没有独立安身立命的可能,就连帮忙管家,也没轮到她——贾母舍不得她辛苦,王夫人也不敢委派。所以,她有才干而无机遇。
黛玉也确实没有宝钗的热心助人,但宝钗的热心助人多是物质方面,黛玉父母双亡,她自称是“一无所有”,要施恩,顶多是拿钱多打赏下人,若是拿了东西去周济别的小姐,肯定会被人讥讽“慷贾府之慨,做自己人情”。唯一一次送礼机会,就是从苏州奔丧回来送些土特产给姐妹们,其余也真做不了什么。
所以,黛玉虽然有知识,却无经济能力,性别和阶级又限制了她的言行、前景。她不像宝钗有选秀的机会,也没有健在的父母为他精选好女婿。她自己的未来存在太多不确定性,所以,她对于人生,也没有太多奢望。风花雪月,小情小爱,已经能令她感到安慰,治国安民对于她只是纸上谈兵。她能写出“铁甲长戈死未忘”,“鳌背三山独立名”这样生猛的句子,以及“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这样的颂圣诗,说明她也不是只懂谈恋爱的无知少女,但是她的学以致用,也就到此为止了。要说更多别的,也真做不了。
因为被宝玉勾引着读了《西厢》,黛玉确实有一段时间“移了性情”,但在宝钗指教下,也就知错而改,所以,也算不得因读书而自误。
才高志短,是黛玉的特点,也无可指摘,因为她的时代和环境都不允许她去立身扬名,她的身体素质甚至不允许她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她自觉“恐自不能久待”,这样一个命不久远的人,指望她去“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未免勉为其难了。
话说回来,有才华却没有做出足够的社会贡献,至多是令人遗憾,却不足以构成罪过。每个人都有在有限条件下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近年来,国人的生活水平提升迅速,实用主义的倾向也甚嚣尘上。读一本书,学一样东西,总有人问:这有什么用?
相应的,我们的传统审美也受到了很多挑战,像林黛玉这样的生活和思想,还值得我们推崇和欣赏吗?很多人通过狂贬林黛玉来证明自己的现代观念和思想解放,他们害怕成为林黛玉,害怕像她一样陷入苦恋、事业无成、短命而终。
我想说,林黛玉象征着我们传统文化中的斯文、精致、细腻、优雅,是杜甫诗中“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式的美人。她遗世独立,自怜又自持,自伤又自尊。因为环境、时代、性别的限制,她的才智无从施展,她的情感和注意力都集中投射在爱情上,这也造就了她爱情的高度纯粹和忠贞。
我们的现实生活是忙碌实际的,甚至是蝇营狗苟的,黛玉的思想和生活方式在我们看来并不实用,今天我们也未必需要效仿她、成为她,但是我们欣赏她,就是欣赏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美。
花儿谢了,她吟着诗,把它们安葬,燕子回来,她留着帘子等着它。她爱一个人,却不说出来,在他送的旧帕上题诗。他们彼此没有任何信物、承诺,甚至没有明确的表白,可是他们在彼此心里,睡梦不忘,生死无悔。这样的爱情,难道不值得我们敬重和欣赏吗?即便是小情小爱,又有几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呢?
从世俗眼光来看,黛玉未婚而逝,短命悲催,是失败的典型。可是从美的角度来看,黛玉任情任性、纯粹精雅的一生,却浓缩了别人漫长苟活生命的精华,也未尝不是一种成就。
宝钗为何能对黛玉的敌意和挑衅一再忍让,最后以兰言解疑,彼此成为知己呢?因为她最懂得黛玉的美好,事实上,宝钗是羡慕着黛玉的纯粹的,她虽然不能成为黛玉那样的人,但是心向往之。
宝钗是现实的温暖,黛玉是缥缈的美。不要问美有什么用,美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用处,她是我们在深陷泥泞时看到的头顶星光,是我们在一地鸡毛的日常之外的春花和大海。
我们不必、也不可能成为林黛玉,但是我们可以在心底为她留一席之地,这样,我们才不至于被这野蛮浊世完全吞没。她是我们理想中自己的灵魂,是我们最初的坚贞,也是我们最后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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