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经叛道,爱上了一个白衣剑客,从此,我苦守着一个不归客。
父亲知道我的秘密后,替我寻了一份门当户对的亲事,对方饱读诗书,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是京城很多姑娘家的梦中情郎,可我不喜欢,我爱的是那行走于江湖的英雄豪杰。
我盼望着他能够带我离开,若是真的彼此心意相通,又何必拘泥于世俗礼节?我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我只求一个他。
可我的心上郎君忙于执剑浪迹天涯,为我停留的时间太短了,短到我不知道他心里是否真的有我?
我看过很多话本子,里面都说江湖中人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很多白衣剑客为了官家小姐远离纷扰,提起了眉笔,学会了吟诗作画。
我与他的初识是在杏花雨时节,那时我性子顽劣,时常偷跑出家门疯玩,我在山头捡到了受伤的他,那时春风肆意,树叶凌乱的飞舞,他倒在血地里,意外的像幅画,入了我的眼,落了我的心。
我将他一路拖到了山脚的郎中家里,烦请他施救,当脸上的污泥化作了水,清冷的面容更是让我心猿意马,老郎中说他伤得太重了,可以提前准备后事,我不愿意相信让我心头一颤的少年不能睁开眼看我,我哀求郎中,不管需要多少的钱财,只要能救活他,我什么都可以给。
老郎中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打趣我:“这是女娃娃的心上人吗?”我转过头抠着手指头,虽说是对人家见色起意,可若要我承认,还是有些害羞的。
我只固执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少年,眉目如画下一片鸦睫,像把小扇子,呼呼地吹动我的心思,唇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染上我的唇脂又会是怎样的昳丽?
老郎中收起那些针,走出去熬药,告诉我,他已尽了自己所能,剩下的鬼门关要靠他自己闯了。
心口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甚至开始幻想以后我与他站在杏花树下一起舞剑的场景,杏花铺落在我们发顶,他将我拥在怀中,那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外头的天色有些暗沉,我琢磨着估计是等不到他的苏醒,我拜托老郎中照顾好他,明日再来拜谢他。
我扯下腰间的玉佩系在他腰间,既然是喜欢的人,就应该盖个章,说不定那上面残留的温度会入了他的梦,乱了他的心。
那一夜我失眠了,辗转反侧着一直在思索,他醒来后会不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与我琴瑟和鸣?
外面偶尔传来几声虫叫声,更是难以遮掩萌动的少女情思。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匆匆忙忙赶到了老郎中家,他还未醒来,但老郎中告诉我,他熬过了鬼门关,当下只是在恢复精力,叫我莫要过于担心。
窗外的喜鹊在唱着歌,我心情愉悦地守在他床前,看望着他醒来的第一眼便能把我装进心里,不知道喜鹊唱了多首歌,他终于睁开了眼。
少年清脆的声音染上了哑色:“可是姑娘救了我?”我用力地点点头,将温了一遍又一遍的药端了过来:“你莫要说话,先喝药。”
他喝过药以后,脸上有了些血色:“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没事没事,你以身相许便好。”脱口而出的话让他的脸像极了山上的红果子,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他猛地咳了起来,别过头去结结巴巴:“莫……莫要……说胡话……”
“你先好好养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话本子里不是都直接说姑娘大恩大德,小生唯有以身相许的吗?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好再欺负他。
我找到了新的乐趣,便是动不动逗逗他,喜欢看他红了脸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在我的陪伴和打闹中,他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也跟我的关系好了起来,他告诉我他是来江湖历练的剑客,一腔热忱却被人暗算才受了伤,我缠着他给我讲江湖那些故事,自己在心底里却开始编排我与他的风月事。
我时常坐在台阶上,看他拿着剑在风里起舞,一时心头悸动,似他温柔剑锋,过处翩若惊鸿,我沉溺于在这样的美色里,抛却了姑娘家的矜持,我朝他喊道:“我心悦你!”
他拿剑的手一抖,有些羞涩:“你这样,我剑都拿不稳了。”
“没事,抱稳我就好,我比剑重要。”
他转过身去,将剑放在身后,“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江湖还需要我去闯荡,我不知道这把剑什么时候会封尘……”
“没事,我一直等你,”我站在他身边,“只要你会回来,我就一直在。”
“……好。”白衣剑客还是用私心承诺了我,我去不了江湖,但我不能阻止他闯荡江湖的脚步,我喜欢的就是在江湖行走的他,话本里写的固然美好,可我的少年就是要自由自在。
他去了江湖,而我又回到了后院,父亲发现了我的少女心思,他恼怒我不知廉耻,随意与人私定终身,还是一个无名之辈。
这是我与父亲第一次争吵,我说:“娘亲当年下嫁给您的时候,您不也是一个无名之辈吗?为何到了我身上就不行了呢?”
他打了我,惊起了外面的细雨,父亲有些发抖,颤颤巍巍指着我:“混账!我能和他一样吗?我入了官场,为你和你阿娘遮风挡雨,可他呢,不过是一个漂泊无依的剑客,他能给你什么?”
我与父亲不欢而散以后,他急急忙忙为我订了一桩婚事,生怕我会跟他走,娘亲也来劝我,她说剑客的生活起起落落,给不了我安稳,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哪里希望我四海为家呢,也让我别记恨父亲……
那场大雨过后,他回来了一次,给我带来了很多江湖上的新鲜玩意,兴致冲冲地给我讲着那些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可我有些兴致缺缺。
瞧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我终是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我父亲要我嫁人了。”
他脸上的笑意转眼即逝,眼睛有点红,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令尊自然是为你好,你……”
“你要来抢亲吗?”我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
“我……”他有些闪躲。
“看着我的眼睛,想好在回答。”我很固执也很愚笨,我可以为了他离开这里,但我想要他的一个态度。
“……我给不了你的,但那位公子可以给你,”他束缚着我的肩膀,“我可以流浪,可以面对刀剑,可你不能,你是珠宝,理应供奉在明台,而不是染上这江湖的尘埃。”
“真正的江湖不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可以随时随地的抽身离开,”他低下头摸了摸剑身上的流苏,那是我送给他的,“我真的很想带你离开,但是我不能,江湖有风花雪月,它更多的是剑雨猩风,我……”
我一步一步退到了窗前,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心里有些痛得厉害,窗外的喜鹊还在唤,我心里有些烦闷:“你不愿意来抢亲,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很久的沉默以后我才得到了最后的审判:“对。”
“好,从此以后,你我一别两宽。”话本子里的都是骗人的,剑客才不会为谁停下脚步,他的江湖永远在变换,我没有勇气再给他寻找借口,也没有理由不去体会父亲的苦心。
他执起剑,走到院落里,像未曾离开前那样,站在树下为我起舞,剑客的剑不在全是锋芒,而是暗藏着柔情,风配合着他的剑沉沉浮浮,剑客有了软肋,剑锋一转,他已亲手斩断那阵风,任风肆虐,他无动于衷。
他站在那里,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动,可我再也不会傻傻地告诉他“我心悦你”了。
剑客提着剑离开了驻足的地方,墙外的马蹄声离我越来越远,我抬起头看到了南飞的大雁,天光乍破,剑客与四季流浪。
那滴泪变成风送走了我的白衣剑客。
我成亲那天,外面锣鼓敲响天,四处都是祝福声,可我扬不起半分笑容,嫁的不是心上人,那是谁都所差无几。
吉时已到,我却执拗地不愿意拜高堂,望着门口,还在期待着他只是说说而已,人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我迫不得已转过头来,而喜帕下早已是一片狼藉,我麻木地完成所有礼节,却还是忍不住神游。
新郎的生辰八字和他一样,面容也有一两分相似,他即便哪哪都不好,也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少年,可事实上,他哪哪都好,他……只是缺个身世罢了,我宁愿他不喜欢我,也不愿这才是真相。
洞房花烛夜,红烛泪染尽,我如了爹娘的愿,也如了他的愿,可我的愿呢?没有人成全,我所求不多,只盼能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可为何剑客带走了我的心,却不肯还给我了呢?
故事最后的最后,剑客成为了她午夜梦回时的一片白影,无影亦无踪……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话本子里写的才是真的,白衣剑客褪去江湖洗手作羹汤,官家小姐赖在他怀里赏那四季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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