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感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无论我做什么,都有一个阴影悬在我头上。我唯一的感觉只有恐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之礼不可废。”
老师在讲台上踱来踱去。
“所有的学问中,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唯一需要记住的,就是这句话。你们哪怕四书五经全忘了,也必须记住这句话!哪怕老夫对着你们废了一辈子的唾沫星子,费尽心思还一事无成,也必须要记住这句话!如果你们化成了灰,你们的墓志铭的第一句,也必须要是这句话!咳咳咳咳,都给我记住了吗?”
讲台下,一群世子们兴味索然,一动不动的看着老师。
曹丕开始记笔记。
“别记了!”老师嚷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自古立长不立幼。”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这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一个道理。如果你是晚辈的话,做梦都不要想着要与长辈去抢,哪怕他只比你大一个时辰。否则你就是大逆不道。”
曹丕:“那任人唯贤呢?”
老师:“你要相信,他比你大一个时辰,他就比你多一个时辰的人生经验,那个不可能一点用都没有。同时,你还应该祈求老天保佑,他的德行和他的辈分是成正比的。要不然你就自认倒霉吧。”
曹昂:“既然是任人唯贤,就不用你操心喽。”
老师:“说得对,不愧是世子。记住,你改变不了命运。”
“明天开始,你们就都成人了。这个天下就都靠你们了,不关老夫的事了。老夫仁至义尽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再见。下课。”
一个青年凑到曹丕面前,问道,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曹丕奋笔疾书:“不知道,我不过生日。”
曹丕的竹简上面出现了一道阴影。
“真是有意思。”
奋笔疾书的手停了下来。
阴影又消失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空旷的屋里回荡着这一句话的声音。
“这是名词动用。可是它是什么意思呢?他的意思,有可能就是,君要有君的样子,臣要有臣的样子,既不能错乱,又不能僭越。那么引申来讲,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就是—”
曹丕开始自言自语:
“为什么说我功课不如别人,什么都不如别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所以,它真正的意思,应该就是说,作为人臣,却要推翻自己的君主,自立为王,乃是的大忌。这样的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配为人,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镜头上拉,曹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屋里。
屋里又一片死寂。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那么用功干嘛?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
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曹丕就愣住了。
镜头上拉,一个身材高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青年站在屋里。他是曹昂。曹操的长子。
“今天你过生日,我特意过来看你,顺便把父亲也请来了。”
“我不过生日。”曹丕面无表情地说道。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我不过生日。”
“我觉定,带你参观我的府邸。”
“我不过生日。”
曹丕和曹昂并排站在曹昂的府邸门前。该府邸器宇轩昂。曹丕一脸震惊,面无表情的向上望着,阴影投在曹丕的脸上。
“这是大门。”
他们并排走在很长的过道上。
“这是小过道。”
他们并排站在一座很大的房间里。
“这是我的换衣间。”
他们并排站在一把剑的前面。
“这个,就是汉室的传家宝。只有汉室天子才能够继承的东西。父亲决定,把它给这个家里,最成器,最有前途的儿子,代为保管。”
“我就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既然是给最成器的儿子的,那它怎么会在你这?”
曹昂保持着一样的表情,把手放在剑柄上。
“它还有一个作用。”曹昂说。
“什么作用?”曹丕也保持着原来的表情。
“一剑刺穿目无尊长的混蛋。”
曹丕把手放在了剑的另一端。
“或者一剑刺穿任何一种混蛋。”
曹昂保持着来的表情,说,
“对于那件事,别起什么歪心思。”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我想,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能做出那种欺师灭祖的事情的人,肯定都是垃圾。”
“那是自然。我对这种行为和它的目标一样的鄙视。这万里江山,天下黎民,在我看来,也都是垃圾。”
“那么将来,待汉室皇帝长大成人,父亲定会拱手让出皇位。到时候,这万里江山,天下黎民,全部就又会回归汉室所有了。众望所归啊。”
“那当然了,想想就是一件美事。”
“你怎么出汗了?”
“我没有出汗。你不仅迟钝,视力还不好。”
“你要没有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毕竟,我有。”
“老子给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曹昂说。
“不,”曹丕噎了他一句。曹昂站在原地,惊讶的说不出话,
“让我给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已经够了。老子已经受够你了!从小到大,你无意的恶作剧,有意的恶作剧,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有伤大雅的恶作剧,老子都忍了。你整天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虽然你只比我大一个时辰。从现在开始,老子不会再忍了。今天起,我们就都成年了。以后,我们分道扬镳!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曹昂站在原地,保持着一样的表情。
“另外,没有人会和你抢那个无聊的皇位!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抢的,在‘不争’的竞争上,你输定了!”
“你更输定了!我压根就不屑于去你这种人相争!”
“就这样吧,告辞了,哥哥。”
曹丕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但他突然又折回来。
“对了,你这个自以为是,傲慢自大,目中无人又外强中干的渣滓,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专门为你定制的。”
曹丕扔下那个竹简。
曹昂把它打开,上面写满了写着错别字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句话。
曹丕脚下生风的往外走。
“啪。”竹简打在了曹丕的后脑勺上。
他愣在了原地,犹豫了一下,略微回过身。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又转回去了,径直往前走。
“喂!你也没反应?!”
曹丕继续往前走。
“软蛋。”
曹丕在原地停住了。他回过头,曹l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向曹昂走来。曹丕一把扑倒了草昂。两人厮打了起来。
“你们两个别打了!”不知从何处,他们的弟弟,曹植的声音突然出现。他大喊道,“你们整天就知道打,都不兄友弟恭,你们会让父亲很难堪的。”
两人无视他,继续打。
“你们就知道给父亲丢脸!父亲是很不容易的,父亲有家族形象需要维护!”
这句话也能被无视了。
“你们弟弟说的什么你们都听见了吧?”曹操的声音也出现了。
两人仍旧纠缠在一起不肯放手。
“什么造化。到底还是你们弟弟比较懂事。你们两个除了闹事之外什么都不会!也许我应该把世子之位传给曹植。毕竟他最像我的冲儿。”
曹丕抬手,欲痛扁曹昂。曹昂毫不示弱,一拳打在曹丕眼睛上。
“噢!”曹丕捂住眼睛滚到一边。曹昂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脸不屑的样子,直起身来。
曹丕捂着眼睛躺在地上。
“你们看看你们的德行!”曹操唾液横飞,“谁家的世子都像你们这样!放浪形骸,不成体统!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噢。”曹丕还躺在地上,捂着眼睛呻吟。曹昂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走!”曹操对曹植说,“你是我唯一一个还能看一眼的儿子。”
曹植扶着曹操的背,关切有加的样子,搀着曹操。他们一起远去了。
曹丕还躺在地上。曹昂看也没看他,也离开了。曹丕睁开眼睛,眼前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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