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杀手跟邮差抱怨着:这一行真难做。做得好没人赞赏,没名没姓没有过去。生意又不好,一年到头两三单,僧多粥少。不杀人的时候,就得去做散工,端菜、送外卖,补贴家用。这类杀手还没有代理人,得自己上门跟黑帮兜生意,随时给他们打死。顺带着还跟邮差普及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冷知识:现在全日本只剩800个职业杀手了哟。
这是来自《盗信情缘》的一个片段。这种略带戏谑的对话情节,几乎贯穿全片,表现出萨布导演强烈的温情底层荒诞风格。
时间拉回开头,邮差在送信时遇到了中学同学—如今在混黑帮的修二。“你最近兴奋过吗?像童年一样心慌得噗噗跳。”在对邮差发出这个问句前,修二刚切下自己的小指,准备献给老大,想必是最近犯了什么错误。毕竟切指是日本黑帮的传统习俗。一个十指齐全的混混,不算一个合格的黑帮分子。
修二的职业生涯规划是创立自己的堂口,当上黑帮老大。混黑帮,是他对平淡生活的反抗,代表了一种随时心跳加速的生活愿景。
被同学突然发出这么一个哲学追问,想必邮差有所震动,回头检视起自己的生活:33岁,独居,做一份日复一日重复着,没有变化的邮差工作。他的生活现状像极了那句话:失去激情的生活就像一支劣质烟,每一口吸上去都没什么意思,但你还是上了瘾。
一句随口的发问,就此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他回到家中,将整包信件倒出,挨个拆开,拿走挂号取款的钱去买酒,读着别人的家信,大骂无聊。他在拆信读信的过程里,完成对自己平淡生活的报复,获取些许做坏事的激情。
在读完一封寄给因患癌症而住院的女孩小夜子的信后,他决定去医院把信送给她......盗信情缘拉开帷幕,一场小人物狂想曲就此展开。
邮差成了小夜子的专属送信人。两人一起骑着自行车在街头晃荡,丢下自行车逛街,互送红色围巾…明明是俗套的柔光MV剧情,却那么温暖动人。
邮差在医院偶遇了癌症末期的杀手祖,于是有了开头所写的天台闲聊。原来杀手也会得癌症,回应着王家卫的“就算是一个杀手,也会有小学同学”。
杀手祖最大的心愿,是获得全国杀手大赛的杀手之王称号。参赛选手有总是抱着盆栽的法国杀手里昂;红框墨镜、金色大波浪卷发的杀手青霞……一次荒唐又成功的致敬,满是萨布导演的90年代迷影情结。
百无聊赖的邮差、热血中二的混混、癌症晚期的杀手、温柔美丽的少女,共同构成这部视角独特却意外温馨的故事。
早在邮差去给黑帮修二送信时,在门外盯梢的警察就将邮差误认为毒贩,开始对他进行跟踪调查。在发现他与杀手祖在天台碰面交谈时,便把他定性成杀手组织成员。看到他带着小夜子在街头游荡,又进一步把他当成邮包炸弹恐怖分子。
激进的警察、荒唐的推断、接连的巧合,让事情一步步滑向危险。警察在邮差的家中发现了修二的断指,更是将他指认为变态连环杀人碎尸凶手。
隔天,邮差在家中发现了一封杀手协会寄给组的“杀手之王”合格证书,上面还黏着一根断指。而此时,丢失断指的修二正面临老大的问责,杀手祖已经心灰意冷回了老家。于是,邮差兴冲冲赶出门,去给修二送回断指,把证书交给杀手,并赶在三点前去探望小夜子。警察直接将这一行为定性为“逃跑”, 对他进行了全国通缉。
因为邮差的及时赶到而获救的修二,和意外收到杀手之王合格证的祖,在新闻上得知邮差的危险后,各自骑上一辆自行车,赶过去帮他实现在三点钟探望小夜子的诺言。
三个人,三辆自行车飞奔在赶去医院的路上,躲避着警察的围追堵截。漏洞百出的狗血,却让人热血沸腾。因为在此之前这些小人物的故事、性格,已足够丰满,这就让我们愿意去相信这样的情节,相信经历过那些失意、琐碎和不甘心后,一定会有美好发生。
几声枪响打破了幻想,修二和祖冲向了拦截的队伍,邮差应声倒下。反正,并不是每个故事,都需要一个圆满结局。那些细碎的欢乐时光,真实地发生过,并给过他们各自的心跳瞬间。这就够了。
整个故事说穿了很简单,无非是废柴邮差的一段意外人生。但在导演的平行剪辑分割之下,邮差、杀手、警察、黑帮,轮番以不太符合自己职业形象的方式登场,癌症、断指、通知书,不同元素杂糅呈现,渐进渐强地推动这部无厘头黑色幽默闹剧的节奏。
意外之中还穿插着诸如杀手里昂、金发青霞、棒球帽上的2046……这种经典的剪贴、拼接等后现代招术,导演甚至借着杀手祖之口在酒吧说了一段关于“杀手与音乐”的荒谬论断:
“你知道做杀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节奏!做杀手心中必须有音乐。爵士、民谣、摇滚什么都行,怎样杀人视乎当时的音乐而定。杀与不杀各有各的节奏……做到随音乐出现随音乐消失,重要的是风格、美感。”
这些细节让整部电影多了许多意外和笑料,一点点加强着没有逻辑里的逻辑。
电影的英文名叫< Postman Blues>,整部电影的气质就像是一首蓝调布鲁斯,在轻快诙谐的基调里绵延许久。最后以一个悲伤荒诞的尾声淡出,一首玩笑蓝调曲就此结束。但影片开头的一问一答,依然久久回荡:
“你最近兴奋过吗?像童年一样心慌得噗噗跳。”
“过了30岁就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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