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立柱应了声就低着头出了堂屋门,乖乖地到东墙根那边站好,这是平日里他被爹罚站的专属位置。
进良吃完饭就到炕上歇着去了,蒲张氏托着肚子上了炕,透过窗棂中间的玻璃向院子里看去。立柱蔫蔫地站在院子东南角的那棵石榴树下,正低着头无趣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虽然丈夫盛怒之下揍儿子那是手不留情,但罚他站墙角时还是选了有树荫遮挡的东南角。要不然这大晌午的站在太阳底下不就跟麦子一样晒透晒干了?
正想着是不是让芳给他送点吃的,就听见外面堂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她心下了然,悄悄地看向窗外,就见美芳一手拿着个馍馍,一手端着盛满菜的盘子走到立柱跟前,立柱向屋里偷偷瞟了一眼,跑到屋檐下轻手轻脚提了个水桶倒扣在地上,从姐姐手里接过盘子放在桶上,背过身蹲在地上埋头吃了起来。
蒲张氏轻轻摇了摇头没再理会那姐弟俩,慢慢地侧身躺下,隔了六年又怀了这一胎,人特别容易累,大概是上了些岁数的缘故吧。唉,也不知道立柱这回能不能长长记性。
进良心里有事,眯了一小觉就起来了。蒲张氏本就没睡着,见丈夫醒来便也跟着起身。
“你急着起来干什么,不是老嫌累吗,好好躺着就是了。”进良两脚从炕沿边上出溜下去,一边伸脚趿拉鞋一边制止她。
“没那么娇贵,我去给你撑袋子吧。你跟我把鞋踢过来吧。”蒲张氏没听丈夫的,耷拉着腿坐在炕沿上等着穿鞋子。
“俩孩子都能干得了,哪里还用的上你?外面那么热,你就老老实实待家里吧。”进良拿了鞋子给她套在脚上,又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哎吆!”蒲张氏低低喊了声,抬手在肚子上轻抚了几下。
“又踢你了?”进良蹙眉问,“可千万别再是个混世魔王,家里有这么一个就够受的了,还是要个闺女好。”
“要闺女要儿子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蒲张氏笑着说,“不都说七岁八岁狗都嫌吗?应该是大部分孩子都这样,过了这个时候就好了。”
“要真能这样的话我就阿弥陀佛了。对了,你一会烧点水把那鸡收拾了,晚上炖了吃吧。”进良边说边往外走。
蒲张氏跟着出了里屋,“你让立柱进来吧,他也站了一晌午了。”
"就是啊,爹,弟弟好可怜,饭没捞着吃,还要在大日头底下罚站。 "听见爹娘的声音,芳从西屋跑出来对进良说。
“你没给他饭吃?”进良佯装板着脸看着女儿,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姐弟俩玩的小把戏。
“哎呀,爹,你就快让他进来吧。”芳摇着进良的胳膊恳求。
“立柱,进来吧。”进良冲着外面喊了声。
立柱正在无聊地数着地上的蚂蚁,一听到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有了光彩,腾腾腾几步,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屋里。
“娘,我拿回来的那两只麻雀呢?我那天跟广华在坡里烧一只分着吃了,可香了,等你烧火时放灶里烧烧吃。”立柱边说边吧嗒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呶,拿着那几根麻袋,和姐姐一起跟我去场院装麦子。”进良没好气地说,怕这小子在家里再出什么幺蛾子让他娘烦心,还是自己带出去比较放心。
“走喽走喽!”立柱拖拉起那几条麻袋抬脚就往外跑。
“弟弟,你慢点跑,等等我。”美芳追不上他,急的在后面一个劲地喊。
"回来! "进良冲着那跑得正欢的小崽儿厉声一喝,“和你姐姐一起走。”
立柱的脚步戛然而止,旋即转身往回跑,到了美芳面前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跑去。
“进良,去场院?”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是后街的进升大哥。
“嗯,去把麦子收了。”进良点头,“大哥,你家的怎么样了?”
“我还没扬完场呢,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弄完。前面那是立柱跟美芳?日子真不顶混,立柱眼看着就长大了,都能帮你干活了。”进升大哥感慨道。
“帮我干活?他不给我惹祸我就烧高香了。”进良懊恼道,“整天都是上门告状的,今头晌他就把四婶子家下蛋的鸡拿根棍子给戳死了。”他将大致过程跟进升说了下,“当时气得我真恨不得抽死他。”
“哈哈哈,也亏得他能想出来。你也别太生气,像他这么大的小厮哪个不淘?我家那个以前也这样,上了学再长一两岁就会好的。你家立柱脑袋瓜子好使,以后准错不了。”进升说罢又脑补了立柱折腾鸡的画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进良只当他在开玩笑,苦笑着说:“行了哥,你这说的是反话吧?”
“怎么会?我说的是真的,他就是比一般的孩子心眼活泛,就算是淘气也淘出个花样来,要不那些比他大的孩子怎么都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等引导上道了就好了。就是他今年才六岁,也不知道学校能不能收。”
“到时候再说吧。”进良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却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今年秋天也要把立柱送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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