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下了几个小时的雷雨,如今雨势将歇,雨声渐渐显出一种颓废之态。
禾把身体靠在洗手间冰冷的瓷砖上,睫毛在有些昏黄的灯光里投下阴影,黯淡了一小片眼鼻上的皮肤。
鼻尖上沾着点污迹,看不出颜色。
禾用手扶着墙使自己慢慢站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浴缸的帘子拉的紧紧的,几块毛巾丢得乱七八糟,地砖上也有一条条的污渍。
他从来不会收拾屋子,所有事情无论大小繁急都是禾一个人的工程。
哪怕她在他眼皮下兵荒马乱,他依旧嬉皮笑脸如同他们还是刚毕业时候,以为什么艰难险阻都只要爱情和承诺就解决的了。
禾叹口气,不再回忆,慢慢走进了卧室,一瘸一拐地。
已经凌晨了,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上窗帘。
月光从落地窗的蓝玻璃里投进来,冷冷的,很明亮。
城市里很少有这么亮的月光,也许今夜下了雨,就把它洗得格外清澈。
借着月色,床上躺着的他看起来肤色很白,眼皮微微合着,睡得安详的样子。
禾从心里突然升起恨意。
那一丝怨愤,幽幽升起,像美杜莎头顶的千万蛇发,以一种不动声色的迅速钻进她身体里的每条血管,又肆意抽出,涤荡她体内为数不多的镇定。
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她平静下来,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捏了一方被角披在身上,睁大了眼望着天花板。
禾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
天很快亮起来了。
……
月亮的手脚从她窄小的房间一点点抽离,而阳光强硬地挤满了这里。
不管它愿不愿意。
……
砰砰砰!
禾吓了一跳。 想起来大约是隔壁的小孩,那孩子很乖巧,每天帮她把订的牛奶从楼下拿上来。
禾很快去开了门。
孩子有双天真里透着精灵的眼眸,还有一个灵敏的鼻子:
姐姐,你家是不是有东西坏掉了呀。
禾愣了愣,扯出一个不太僵硬的微笑。
是的。姐姐家有个大东西烂掉了。
孩子很快对她家失去了兴趣,把牛奶交给她后便蹦跳着离开了。
禾把门轻轻关紧,仿佛担心惊扰了谁。
她又走回浴室,把帘子温柔地打开。
他一大早就躺在浴缸里呢。
水凉成这样了,也不怕感冒。
禾的微笑变得柔和起来,脸上多了几分少女的神采。
对了,他的脑袋呢?
真笨呢,洗澡也忘记把脑袋带上。禾笑着跑进卧室,看到那颗头还带着安详的睡意,躺在血迹斑斑的软枕上。
她一抓,便提了他的头发,拎起了整颗脑袋。
她抱着他的头,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浴缸里那个无力的尸体断开的脖颈上。看见那张惨白的唇此刻温柔地闭着,好像再也说不出那些令人心碎的话,两条原本直而有力的腿此刻扭曲地浮在水面上,不带一丝气力,再也不会把他带离她。
禾满意的不得了,却又笑不出来了。
她软软地靠在浴缸边,以手抚摸这个男人冰冷的脸颊,头颅不小心滑落入水,溅了她一脸的血水。
禾怔怔地望着,感觉到了一种空荡的悲伤。
雨早就停了。血滴落的声音变得明亮。如昨晚的月光。
如当年的月光。
当年那个男孩带着不安又兴奋的笑意,问她。
嘿,我想跟你谈个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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