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夏天，我和几个同事去临汾城边的一个村里上礼，晚上无事，就相约进城，找到一片夜市喝啤酒。这片夜市在商业区的大马路旁边，摆着一家连着一家的饭摊，夹杂着烟酒杂货商贩。饭摊玲琅满目施展各自的拿手风味小吃，有海鲜烧烤、四川火锅、浮山稍子面、兰州拉面、各种可口小菜和炒菜等等，令人胃口大开。人们悠闲地围着一张张各式桌子，坐在靠背椅上，边吃喝品味，边海侃笑谈，不断有碰杯声响起。凉爽的夜风习习，灯光闪烁，人们都沉浸在其乐融融之中。
此时发现，熙熙攘攘的夜市里，空着的桌子很少。我一眼望见接近夜市的尽头有张空桌子，赶忙招呼伙伴们挤过去就坐。饭摊老板是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妇，丈夫个子矮胖，一脸络腮胡子，妻子高挑俏丽。我觉得男老板有点面熟，就问：“你是哪里人呢？”得知，原来是老乡，他以前在我厂的职工食堂打工两年，经常在餐厅窗口给职工掌勺打饭。后来听说在城里夜市卖饭赚钱快，就举家来到这里，已经半年有余。我心里暗喜，他乡遇故里，感觉特别亲切，酒菜也一定会照顾的。
我们点了几个冷热菜，要了一箱啤酒，就大吃海喝起来。酒过五巡，不免有点醉意。此时，有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高个子男青年凑过来，递上一张菜单模样的彩色硬纸，仔细一看，全是通俗歌曲名字，原来是点歌单。青年热情地说：“ 师傅，点首歌助助兴，一首五元。”
我打量一下年轻人，口音好象外乡人，但没拿任何乐器，觉得有点蹊跷，就拒绝了。年轻人连着问了两张桌子，没有人请他唱，人们对这种卖唱方式估计还不太适应吧。年轻人有点失望，但仍不泄气，他径直走到一张小桌上独饮的壮年男人，两人言语几句后，壮年男人爽快同意点唱三首歌。年轻人自信地一笑，把手中的一张小广告纸顺手一卷，成喇叭筒形状，举到嘴前，放声清唱起来。音色听来很是不错，有一定功底，迎来周围食客阵阵鼓掌。整个夜市仿佛变成快乐、热闹的海洋，澎湃汹涌，激情四射。
年轻人唱完三首歌，鞠躬感谢大家，接着问壮年男人：“师傅，还听吗？”
壮年男人大眼睛一瞪，挥挥手道：“再唱两首。”有一首歌是脍炙人口的《洪湖水浪打浪》，大家听着纷纷叫好。年轻人唱完，用手绢擦一把额头的汗水，毕恭毕敬地向壮年男人伸出手说：“师傅，结账，二十五元。”
不料，壮年男人把脸一沉，竟然冷冷地说：“不给，没钱，是你自己要唱。”年轻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眼眶湿润，就差没哭出来，诉斥道：“我在临汾唱歌快一年了，第一次遇到你这种人！”两人尴尬地僵持着，周围的人都大感意外，纷纷指责壮年男人不守信用：“不给钱，当初就不要让人家唱嘛”，“把人家当猴耍啊”，有人甚至喊打了！
一场“战争”最终没有爆发，壮年男人在人们的鄙视和谴责下，只好给了二十元了事。年轻人收起钱，脸色稍显平复，转身离开，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我和伙伴们酒足饭饱，大都晕晕醉醉的，我起身去结账。不料，女老板给出的账单价格明显高的离谱，我招手让男老板过来看：“老乡，酒和菜算的太贵了吧？”
男老板瞥了账单一眼，脸上的肌肉和胡子微微动了一下，冷冷地说：“算的对着哩，就这价钱。”然后扭过脸走开，再不理我。我不想争吵，坏了今晚本来已变得不大好的情绪，心想：“不就是多掏几十元钱嘛，自找倒霉算了！”
我付账后，招呼大家起身，老板两口子连句送客的套话都没有，漠然地望着我们离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难道在城市里，唯钱是图就这么露骨吗？我感到心里阵阵寒凉。
今年的本地庙会期间，在络绎不绝的游人里我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位夜市唱歌的年轻人，依旧穿着时尚，精神充沛，身边多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俩人相依着往前走，丝毫不会想到旁边曾经有一位听过他唱歌的食客，并注视了那让他终身难忘的讨账一幕，祝他好运吧！
更有趣的是，接近年底时，我在住地附近的市场，见到那位夜市的男老板，他穿着一件老气的旧西服，从一家商店出来，失落的眼神仿佛寻找着什么。商店的老板告诉我：“这人在临汾开饭铺生意不好，想关门回来在本地干点啥，到处打听，还拿不定主意呢。”我心里嘀咕：“和善才是生财之本，他做人那样邪门，生意如果好了，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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