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金财在钱塘乡水利站除了负责乡里的石墨冲水库和黄牛鱼水库的安全防汛工作外,还负责这两个水库的东西干渠水利设施的巡防。每个月,他总要巡防三次水库和干渠。东西干渠两边的路细如羊肠,费金财有自行车也不能骑,每月就只好步行。步行消耗能量大,别的水利员是装满一大铝扁壶的水,才开始出发的,但费金财不是,他的扁壶里装的全是米酒,口渴了,他就喝酒来解渴。
费金财做了两年水利员,路走得多了,钱塘乡哪里的风景好,哪里适合养鸡,他便如数家珍,了如指掌了。
高华通过费兰兰向费金财转达她的建议后,费金财就认真考虑起来。自己养鸡方面是没有技术的,但是他发现老虞有,这个年轻人很有打拼事业的热情。他跟老虞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时一合计,合伙养鸡的事就成了。
刚开始,老虞心里有点慌。养鸡最怕的是发鸡瘟,一瘟起来就不得了。老虞只是看了些养禽之类的书,懂的只是皮毛,没有实践经验。而费金财更不用说,叫他上山打猎可以,指望他养鸡,胜算不大。但是费金财说,我不会,可乡兽医站的吴天文会啊。
吴天文是兽医,会阉鸡阉猪,擅长给猪治病,但是给鸡治病似乎不是他的强项。
费金财家养了一二十年猪了,都是靠吴天文给他提供防治各种猪病的技术支撑,病死的猪不多,也算赚多赔少,所以他信吴天文。他不知道,鸡发起病来死得比猪快,所以经常等不到吴天文到来,鸡就死掉了。鸡们给吴天文露一手的机会都没有。因此,钱塘乡的老百姓指望吴天文的,是指望他阉鸡,而不是给鸡治病。
老虞说既然这样,可不可以凑多几个人,一起合股来养。费金财说,可以的,可以的。老虞就盘算着他到底约哪个河滩矿子弟。
老田自然被老虞排除在外,因为老田在县郊教书,又是代课老师,没钱;到乡下的鸡场来也不方便,用本地人的说法是“恭城(县)大过荔浦(县)”,划不来。正所谓,力不到,不为财。老田不适合合伙养鸡。
老虞就去约老曾,他感觉老曾有点钱。老曾明确表示,不愿合伙,因为他老婆柳绿要做生意,工作之余他要协助,分身无术。
老虞这天下班后就去“丘吉乐俱乐部”找老丘和阿虚,想拉他俩入伙。
老丘听了老虞说明来意后,说:“我不敢从事我不熟悉的行业,我只喜欢玩木头”。
阿虚没说得这么直接,就说:“改天去看过场地先吧”。
老虞说:“好,定下哪天去看场地再约"。
老丘等老虞走后,跟阿虚说:“跟老虞和费金财合伙养鸡,能成吗?一个是酒鬼,一个是鸡盲。可能不养,还剩条短裤,养了怕是要裸奔。”
阿虚说:“我是精神上鼓励,不作主张,盈亏不关我事。”
“老虞这人精,有赚的一般不会来找咱们的。水电站是赚的,不见他来找我们入股。有美女,不见他主动介绍给老曾。好在老曾有艳福,娶了柳绿,气死他了。现在投资养鸡有风险了,就想来凑伴了。”老丘嘀咕道,“呀,凿太大力了,雕坏了,唉,次品了。兆头不好。阿虚你去看看可以,最好别养。”
“我闻不得那鸡屎味的,不养。”阿虚说,“你这佛像虽然凿得用力过猛,其他部位跟着削削,也还可以补救。”
两人都是迷木头的人,专注起来,很快就把老虞约养鸡的事忘记了。
第二天,老虞一上班就到钱塘粮所约阿虚去看养鸡的场地。阿珍早起去学校上课去了。阿虚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被老虞叫醒后,带着满脸的不情愿,爬起来,打开门说:“老虞,你是牛马命啊,这么早干嘛呀。”
“你奶奶的,你也太死睡了吧,都八点半了。昨晚是不是把床板刨穿啦?”
“我平时都是九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得得得,快点弄一下,费金财约我们去看场地。”
阿虚说:“叫风水先生去没?”
“不叫,费金财巡防水利时看过很多次了的,觉得那里好。”
阿虚应了声哦,然后洗漱一下,坐上老虞的自行车出门了。
养鸡场初定地点离乡场上五公里,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山是石山,没有大树,都是些低矮灌木丛。听费金财说,山的背面几户人家,那里有户人家养山羊,所以这些山年年被羊吃得光秃秃的。奇怪的是,山坳的最中间位置,偏偏就长满了香椿树,树木旺旺地长着,树丛中就有一眼泉汨汩地流着,常年不干涸。这个山坳开口的一面,可以看到前面几百亩良田,良田的边际,是并列的三座石山,站在树丛的位置看,像极了文房四宝中的笔架。养鸡场的位置,就拟定在树丛里,这样冬暖夏凉,利于鸡的生长。
费金财对这地方是十分满意的,他认为是百里挑一的好地方。因为水是泉水,接通电也不远。
“怎么样?你们觉得?”他自信的等着老虞和阿虚的夸奖和赞同。
老虞自从费金财拉他入股水电站获利后,就对他心生崇拜,所以赞赏道:“好,我喜欢这里。这个地方都能被你发现,绝了。”
阿虚本来就无意投资,只是抱着来参谋参谋,看看风景的态度来的,所以当然不会泼冷水,相反他只会浇开水。他环视了三面的山,又蹲下来,看向一里开外的三座山,像个看风水的地师似地说道:“这个地方好哇。风水宝地啊。前面明堂开阔,又有笔架山作案,后有玉枕,山水左右环抱有情,场地前面又有长流水,真是好地啊,好地。费叔你可以当风水先生了。”
费金财故作谦虚道:“不敢不敢,我只是经常从这里过,大眼看起来这里不错。”
“大眼先生都这么厉害了,可以咯。”老虞附和道。
费金财问老虞:“那就定这里了?”
“定这里了。”老虞说。
“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费虞养鸡场,怎么样?”费金财问。他没文化,见别人用合伙人的姓氏合并起名,挺有创意的,所以也这样起名。
“那阿虚的没概括进去啊。”老虞说。
“也是哦。阿虚姓牛,那叫牛费虞养鸡场?”
阿虚说:“我不做,我这人懒,会拖你俩后腿的,到时出工不出力,会闹矛盾的。再说了,我听说三个人合伙做生意特别难做的。为了以后还有兄弟做,我就不参与了。真的。”
“这样啊,那如果你不做,只好我和老虞做了。”
“你们做吧,你们做吧。会发财的,这个地方好。如果搞鸡场的同时,在泉眼的地方,搞间小木屋,那就肯定很爽,很有情调,真这样搞起来,我说不定会经常来玩,陪你们喝点小酒打点小牌哦。”阿虚现在站在一个游客的角度看待这里的景致了。
费金财听到阿虚这样的构想,马上赞成。有人陪喝酒,有人来这里热闹,多好啊,那这里不是成工薪阶层的周末休闲场所了吗?于是他说:“这个可以有,这建议好。”
“可以有。”老虞也表态道。
费虞养鸡场就这样敲定了场地。回乡里的路上,老虞和费金财两人就分了工,费金财是本地通,由他负责跟农民谈租地的事;老虞则自告奋勇,去鼎盛县新华书店选有关起鸡舍的书籍,这方面的书,他留意得少,基本没买有。
老虞搭阿虚回到钱塘粮所后,进阿虚家里坐了一会。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跑书店买书吗?”
“费金财没文化,当然是你去。”
“不,我是醉翁之意,在酒,也不在酒。”
“有人看上了?”
“你不笨啊。”老虞说。
“谁?”
“高在上的女儿。”老虞说。
阿虚是认识高在上的,因为业务联系,一年里总有次把要跑鼎盛县财政局商粮贸股,至于高在上的女儿,他就没见过了。
“追到手了?”
“屁,八字没一撇。原来我也不知道新华书店那个靓妹是高在上的女儿。哇靠,费金财原来跟高在上是亲戚,跟他喝酒多了,他才透露给我知道。”老虞说。
“那你还等什么,追呗。”
“怎么追?”
“你这么精的人,还用我教?”
“不是,我见你刚才在看养鸡场时能说出点门道来,你肯定学会了一些东西,你教教我。”
“你要求事成,就去买橙子或者金桔子送她呗。千万别送雪梨哦。”
“为什么?”
“橙子,谐音是成;桔子,谐音是吉;雪梨,谐音是什么,你懂的。我老爸当年就是这么教我的。”
“嘢,看不出,你还懂这套。行。我走咧。事成之后,请你喝酒。”
“事成之后,多关照我们粮所一下哈。酒喝不喝无所谓。”阿虚说。
老虞回到钱塘乡财政所放好了自行车,就直接搭班车上县城去了。在城里的水果摊前,他买了八斤橙子,然后又去商店里买了一条红梅烟,就去了新华书店。
老虞进到新华书店,见高华正好也在。他提着东西见到高华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嫩了点,应该先来看过高华在不在,才去买东西就对了。幸好人家在上班,要是不上班,那送不出去,东西就只能“出口”转“内销”了。
老虞走到高华前面的柜台前,高华是认得老虞这个常客了,于是对老虞微笑着打招呼:“又来了?”
“来了。”老虞将水果和烟放在高华面前,问:“费金财是你姑父啊。”
“是啊,怎么啦?”
“我是他伙计,钱塘乡财政所的,他叫托我带这东西给你。”
“这样啊,行吧。”高华将橙子和烟放到了柜台里面。
高华的几个同事见状,也觉得这是正常的熟人捎带东西,也就平常视之,她们看了一眼老虞后,又各忙各的了。
老虞说:“我去选些起养鸡场的书。你姑父准备跟我合伙养鸡咧。”
“这样啊,这样好啊。我早就想叫他养了。不然一天喝酒。”
“我们今天都看好场地了。”
“是吗?好,那你去选吧。”
老虞先后以费金财的名义带了水果、烟、腐竹和鸡蛋给高华,高华都笑纳了。因为那时钱塘乡水利站还没有坐机电话。乡政府里只有党政办安装了一台,高华要去确认这个事情,不是那么方便的。
直到一个月后,费金财和聘请的工人上到鼎盛县城进鸡苗后,费金财去高在上家吃午饭,高在上问起这事,费金财还一脸雾水:“我没托人送过你东西啊?”
高在上问了高华。高华描述了送东西的人的模样。
费金财说:“那是老虞,这个大眼虞,胆太大了。好在不是冒名做坏事。”
高在上摆摆手,支走了高华。然后问了问老虞的工作、学习、表现情况。他虽然认识这个小伙子,但并没有对他深入了解。现在,人家为了接近他女儿,冒名送礼的法子都想得出来了。后生可畏啊,他不得不关注一下老虞。
费金财还算仗义,都是往好里说老虞的所有事情。虽然费金财一心想促成老虞跟自己大女儿费兰兰,但是两个年轻人永远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兰兰对他有心,他对兰兰不来电。现在居然看上自己亲戚家的女儿。罢罢罢,反正现在合伙养鸡,关系要搞好,再说了这小子头脑灵活,比很多年轻人更有上进心,如果高华能跟他成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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