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踩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拐着弯回到这个朴素的小房间。新鲜感过去了,孤独是有的。自由也是有的。尤其在元宵节这天,烟花在头顶绽开来,我甚至来不及欣赏,只有惊吓,捂住耳朵,半闭眼睛,对异乡人烟花并不美丽呢。匆匆赶去取我的洗衣机。阿犇的老同学带着家小都在这个城中村谋生活。很好的小伙子。人也帅。做理发。最近常常麻烦他。帮收快递,帮我搬洗衣机。晚上提了一袋苹果去。
说不出未来会怎样,已经慢慢不去想了,一种经济基础有一种生活。这各不相同的生活,实实在在都有各自不同的痛点。不必羡慕,不必妄自菲薄。
挤地铁太凶残了。人类的庞大与渺小在此一览无遗。亲眼看着外边的人如何使劲推那位卡在门上的小伙子,地铁才算咬紧血盆大口,缓缓驶离,我不得不等着下一班。而下一班依然人满为患,还未作任何前行的姿势,已被后边的人携带到门口,也几乎被卡住,上不去,也无路可退,好在,门总算擦着我的背勉强关闭。人流被颠簸着,以一种难以荷载的力撞在车厢两壁,我仿佛听到地铁钢化玻璃门即将碎裂的声音,纹路似乎就要一条条蔓延开来。
有时候被挤到一个高个儿青年人的胸口上趴着,一动也不能动。
还被挤到另一个不那么高的男生怀里,背贴着他,他一咳嗽,我能感到他肚子的起伏鼓动。
这些尴尬也失掉了礼貌的距离。
这最接近又最遥远疏离的距离。
他们生活得都很快。每天七点钟,我在朦胧睡梦中听到隔壁门上锁的声音,哦,七点了啊。晚上听得到隔壁花洒喷水的声音。偶尔一声低沉男声的咳嗽,啊,他也感冒了呢。一墙之隔,却是两个平行宇宙。至今我不知道隔壁这个人到底有一双怎样的眼睛。是不是和我的眼睛一样大?其他房间听到的声音相对更少。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面的立方体,我们只站在自己那一面。
书店的人都温温柔柔。
我外套拉链卡住了,要脱下来挂的时候,捣鼓了半天,越卡得进。斌哥看见了,问我怎么了?赶紧上前来,很绅士地蹲下,一边耐心地帮我把拉,一边还安慰:不着急不着急。好像我还是一个小孩。这种被当小孩的记忆有点久远了呢。我看着他头顶正变得稀稀拉拉的头发,原来,男人秃头了的话一点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帅呢。斌哥是七零后,退伍军人,后来从事互联网,目前在书店做义工,我问:斌哥,你也投资了吗?他说还在观望。我问:斌哥,家里有矿吧,大家的工作日,你跑来做义工。他就笑笑。
来书店的人都温温柔柔。
有个很高的男生,(说实话我不确定他是男生还是男人,男人都是妖精,看不出年龄的),是书店会员,来得早,把书店当作家一样,人家干活他会搭把手。今天我值班。他出去买早餐时会顺便问我吃早饭了没?我说吃了一个包子,但还是饿。于是厚脸皮吃了他买的面包。
另一个男生。这次能确定是90后的男生。春节前来书店谈工作,他在书店学习。看他那书上的密密麻麻的算式,那段时间我正在迷科幻,忍不住问:你这是外星文吧??答曰高数。走的时候请他告诉我地铁位置,他南南北北指一通,我说,听不懂。才改成了以前后左右作参照标准。我那次依然迷路了。这两天又看到他,都会友好地打个招呼。今天他学习累了,出去买了水果,还走过来给了我几个。
下午买了一个些小零食,统统作了回报。我说:我也有吃的给你们哦,我把小袋装的核桃,山楂,无花果,依次排开来。一二三,你们要选哪个?
尽管大家都还彼此姓名不通,可是这种友好的能量场真的令人感觉很好。
突然发现我很久没有发脾气了啊,像我从前在学校里那样。
元宵节应该吃汤圆。没有冰箱,一股脑儿都煮了,分两餐吃。剩下的倒掉。以前帮我吃剩饭的人在这片国土最南边。
元宵节,我在起草一份妈妈的离婚起诉书。一边替妈妈感到高兴一边想,以后要多给爸爸打电话。
我是真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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