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寻一方山野,远离尘嚣,你会选择哪里?
关于蚩尤与九黎文化
关注贵州,关注苗寨已久,此行,算是夙愿已偿。
前年,在湘西行走的时候,听到蚩尤的一些传说。蚩尤,上古时代九黎族酋长,在中国神话中他是战神。蚩尤曾与炎帝大战,后把炎帝打败。于是,炎帝与黄帝一起联合来战蚩尤。蚩尤率八十一个兄弟举兵与黄帝争天下,曾九战九捷。后黄帝尊蚩尤为“兵主”,即战争之神。
在儒家文化中,蚩尤却被妖魔化。虽然汉族对蚩尤的态度不太友好,但是在苗族,他们供奉的祖先就是蚩尤,在苗人中至今还流传着蚩尤的许多传说。关于蚩尤,桐华虽然成功的塑造了蚩尤和阿珩的形象,但对于他的历史地位、实际影响,都有不同程度的歪曲。此行后我查阅了资料,上世纪末,国内的学者已为蚩尤正名,他与黄帝炎帝一起,成为中华民族的三始祖。
这是苗妹非遗博物馆里的蚩尤铜像,跟我想象的战神形象很契合,很喜欢。
寻找守寨树蚩尤的九黎集团战败后大部分向南流徙,开始了苗族多苦多难的迁移史。在导游的引导下,想起肇庆鼎湖山的越人铜像。其实广东一带的古越人、江浙一带的吴越人,乃至云南的傣族,与苗族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苗族最初并非云贵川湘的土著,而是中原一带最早的原住民之一,并以自己的方式成为中华文明的源头之一。这些,颠覆了我对苗族的认知。
苗族,是没有文字记录的,他们的语言靠世世代代口口相传,文化靠生活习惯来传承,还有宗教,以及日常的衣食住行。比如他们在冷暖交替时过年,小苗年五到七天,大苗年十三年过一次,叫古藏年,祭祀蚩尤。他们认为蝴蝶造万物,十二枚蛋,很美的传说。死了是土葬,在坟头上种树。他们以银为贵,以银为美,以银为灵。女儿的嫁衣上绣满了图像,挂满了银饰,刺绣穿戴在身上传承,被称“无字史书”。
我的西江我的寨
雨中,我们赶往黔东南的西江千户苗寨。
澳大利亚人类学家格雷斯在他的著作《山地的移民》中说,世界上有两种苦难的民族,一是遍布世界没有自己家园的犹太人,二是几千年来不断迁徙的中国苗族。西江苗寨就是苗族历史上五次迁徙中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陆续陆续迁徙的集结地,如今他们在雷公山下白水河边安居乐业。
对贵州感兴趣始于几年前陈岚到贵阳出差,与同事自驾游西江后,回来力推。西江千户苗寨有“苗都”和“天下西江”的美誉,第一印象非常商业化,与凤凰古城等很相似。后进入景区时的迎宾,看古街与江边林立的商铺,长桌宴上的高山流水、饮酒饱都完成的似是而非而已,有来晚了的感叹。走进寨子后,比较有感觉的是风雨桥,守寨树,和晨晨昏昏中的的西江。
风雨桥
风雨桥顾名思义,避风避雨行走用,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风雨桥也能为涉远道感觉疲惫的过客提供一个阴凉舒爽的歇脚处。西江上共五座风雨桥, 这是我们一座座走过去才发现的,每座桥的名字还都不一样。夜晚灯火亮起时,风雨桥更显迷人。
靠着桥上的美人靠休息,看着对面的女人们穿着各种苗服在拍照,忽得一句:美人靠上美人靠,想下句想了很久未果。回来后讲与老严,他沉吟着来了下句:妃子笑尝妃子笑。还算对仗。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守寨树
听说苗家博物馆后山上有老房,生活着苗人,到客栈后放下行李,我们俩就先去了博物馆,然后去找老房子。沿着路边的标志边走边看,与山下古街的过于商业确实有些不大一样,简约不简单,古朴中透露出原始。半山腰各种古老建筑,各种乱七八糟,各种民宿客栈。雨天路滑,石头路陡且长,到顶时嫂子还摔了一跤。
经过窗外是全景的蜡染房,我们进去时看见一位貌似艺术家的大叔坐着静静地看书,任由我们看蜡染,拍照。
守寨树是一棵枫香树。苗人很崇拜枫香树,我在其他苗寨也有见到,据说还是与蚩尤有关。枫树是蚩尤的化身,苗人到了哪里,首先栽的必是枫香树,枫树活而建村寨,枫树死而人迁徙。枫叶高千丈,枝叶护苗疆。
在树下的村上村树客栈休息了会儿,看着栈主扛着行李箱,领着一对年轻人爬上山来。
静待炊烟袅袅,细赏暮色降沉,村上村树,寨上寨。村上村树,是因为这棵守寨树。站在高高的树下,看暮色下的西江,烟雾妖娆,如梦如幻。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苗家长桌宴,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看着苗家姑娘们的高山流水行进的很勉强,我一人走出来,继续往山顶爬,无意中发现了山顶的一条修好的步道,还有一个小隐隐于野的客栈。这里,视线极佳,看到山与寨、人与自然的完美结合。流连了很久,接到同伴的电话方依依不舍返回观景台。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掌灯了,千户吊脚楼,万家灯火。据说,这些灯皆为劳作晚归的人点亮。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天下西江
早起,窗外,依然小雨。
出去走走,举目环视,神清气爽。
梯田,农人,小狗,未完成的吊脚楼。
这段在寨尾,行走在稻田间,看着白水河在身边静静地流过,跟风雨桥下的汹涌而下完全不一样,感觉到岁月静好,真希望时光就这么停下来吧。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水墨西江,《有匪》书中的洗墨江,周翡打小成长的地方,莫非就取材自这里。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那天正好是六月一日,孩子们穿着整齐的校服,在寨子口集合。排队等待坐景区的电瓶车时,见到一个小阿妹,一丝不苟的在打理自己的样子,黑色棉布上滚着绣花,高高的髻,真美。苗族的文化流传到现在不容易,如今商业化浪潮冲击,他们能继续原汁原味传承下去吗,这幅画面给了我很多信心。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人即树,生命常青
苗族文化的活化石
此行去到的另一个苗寨是岜沙。这个名字我是第一次听说。汉语读Bia Sha。
寻找守寨树岜沙在丛江县西南,距从江县城几公里(从江地处黔东南,是贵州最偏远的一个县,盛产香猪),海拔550米。
岜沙,意为草木繁多的地方。站在陈列馆木楼上远眺,一幅山峦叠翠,木楼、梯田、古树交相辉映图映入眼帘。整个寨子由五个自然寨组成。村头寨尾古树参天,吊脚楼依山而建,鳞次栉比,掩映在苍松翠竹之中,浑然一体。
岜沙人至今沿袭着古老的生产、生活方式与习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宁静而安详。他们仍善待为他们提供生活资源的青山绿水。
如果哪家砍树犯了“村规”,则要补种两倍以上的树苗,同时要准备120斤酒、120斤米和120斤肉,请全寨人吃饭喝酒以示惩罚。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岜沙人的祖先源于哪里?传说岜沙人是蚩尤第三个儿子的后人。当年蚩尤被黄帝打败,率领部落开始了向西南的千里长征,来到这一带,岜沙苗族的祖先就是大迁徙的先头部队——九黎部落的一支。岜沙人真会选风水宝地。到这里,似乎来到了一个远离凡俗、隔绝喧嚣的世外圣地。在这里,这些蚩尤的后裔,千百年来,他们生产和生活、传统和信仰,与厚土一样,固守着骨子里的祖先血缘文化。
行走的路上,村寨寂静,恬淡,木楼如棋落入森林棋盘中。如果不是身边的木屋,会怀疑行走在原始森林里。站在一棵千年古木荷树下,听微风吹过,拍落叶花果,我脑里蓦然空白。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走向苗寨深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见苗族妇女背负娃儿,狗子在呼呼,鸭子嘎嘎叫,空气清新,生活宁静,这是一方人间秘境。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最后一个枪手部落
走往芦笙堂的路上,我们偶遇赶往寨子口迎宾的一群枪手。长枪扛于肩上,头留发髻,身着青布,腰配挎刀,还有弯弯的烟锅。这种打扮是岜沙男子的标志,他们被称为“活着的兵马俑”。这种装束是先祖蚩尤传下来的,岜沙人因此也觉得自己是最正宗的苗族。我们围着他们问这问那,看看时间允许,随着他们回到寨子口,参观他们的欢迎仪式。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鸣枪欢迎仪式是他们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最高的敬意,即使已沾染了些许商业化,也还是很有意思。趁仪式没有开始之前,我们近距离地看他们的长枪,芦笙,芒筒,酒葫芦,他们也善意地把枪借我们玩拍。当我要求合影时,年长些的(比我大两岁)跟我要了十块钱。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 寻找守寨树岜沙苗寨,中国最后一个枪手部落,是公安部特许的唯一有枪的村落。陈列馆从男孩出生、孩提时代、成人礼、青年时代、结婚、葬礼,完整地展示了一个枪手的成长。其中的黑白相片真的很像日本武士。
寻找守寨树 上传中,请稍候... 寻找守寨树岜沙人把在日常运用火枪的打猎情景与动作编进了自己的芦笙人舞蹈当中。镰刀剃头开始了,一个给另一个剃头,用镰刀剃掉头部四周大部分的头发,仅留下中部盘发为鬏髻,并终生保持这种发式。据说,这种装束是从蚩尤老祖时代传下来的,只听得唰唰声响,真也有稻谷割下的声响,头发掉落地上。我替他们操心,如果每天都有演出的话,寨子里的头够剃吗?
寻找守寨树生命之树长青
在岜沙,父母为出生的孩子种一棵小树,小树与新生连在了一起。
岜沙人崇拜树,视树为神。他们认为每一棵树都是祖先的灵魂,并赋予其顽强的生命力。他们对大树的崇拜和依赖,远远高于人类自己本身。年幼的孩子生命脆弱,他们把孩子托寄给树神,祈求孩子健康成长。大多选择荷树作为其孩子的保命树。这种树终年绿叶成荫,象征着郁郁葱葱的生命力。每逢节日或小孩身体不适,其父便带孩子到荷树旁祭拜或“喊魂”、”捡魂“,祈求树神保佑,一直到举行成年礼后才结束。
树葬
岜沙苗族同胞一直沿袭着古老的简朴丧葬习俗。从去世到下葬,一般不超过24小时。丧事操办极为简朴,亲友多送糯稻,上山埋葬后,吃一餐饭即完成。
岜沙苗寨有人逝世,亲友现砍树做一简易棺材,先把棺材放入挖好的墓穴中。将死者用苗家自织的藏青布包裹,简单的超度仪式后,从死者家禾晾架上取下第三根禾晾杆,把死者的遗体抬到山上进行下葬。坟头只堆成一个小土堆,且土堆前不立碑,只是在土堆上植(插)一棵树,预示生命以另一种方式轮回。在岜沙人的观念中,一切来自自然,返回自然。
这是岜沙人的信仰。
生命树是岜沙人命的象征。”生也一棵树,死也一棵树“。岜沙崇拜树神,过年过节要祭古树,而且要实行树葬。每个岜沙人人在出生后,他的父母会为他种下一棵树,寓意他生命的开始。当这个人死后,寨子中的人会把这棵陪伴他一起长大的树,砍下来做成他的棺材,裹着遗体埋在密林深处的泥土里,再在上面种上一棵小树。没有坟头,没有墓碑,只有这么一棵长青的树,象征着生命的延续。在岜沙,一棵树就是一个灵魂,越是古老的树就越有神性。岜沙人敬畏这些灵魂,这些魂灵也庇护着岜沙。
余秋雨先生在岜沙留下的文字,人即树,生命常青,来过岜沙的人无人不晓,先生的字已深刻在巨石上成为标致性景观。
寻找守寨树岜沙绝无仅有的砍树“行动”,那还是1976年,北京修建毛主席纪念堂,全国各族人民都踊跃投工献料。岜沙苗寨前小山头一棵全寨视为林中大神的老香樟树被征,砍树那天,全寨老老少少长时间地跪在这棵老树前隆重祭拜,樟树出寨时,全寨老少都跑到公路两边夹道目送,一直到尘灰已净。
北京方面得知这个情景十分震惊,立即拨款在原先老树生长处建造纪念亭,把树根当作神明供起来。
寻找守寨树那日,咏同学说,他想等退休后,在贵州,在苗寨,住上三四月。
我也是。
如果可以,当几天山野村民,纵情于山水之间,给自己选一个地方,我希望,这个地方,是岜沙。希望到时的岜沙,依然这么原始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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