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宗教最混杂的地方,许知远与王石开始了他们的聊天。整个《十三邀》拍摄的时候,景物时常变幻,印象最深刻的大致有三个场景:广阔的特拉维夫建筑群,沙滩上戏水的以色列青年男女们,夜晚海边漫步的两人。
广阔的特拉维夫建筑群
在拍摄的一开始,许知远便为整个拍摄定下了基调,并且这是他一直好奇希望论证的事情:“他们那一代人普遍生活在一个集体主义的氛围中,经历过人生特别大的起伏,知道被孤立被遗忘的后果,这也变成他们很重要的动力。在王石身上仍然很明显,我觉得他很在意社会标准嘛,他不是一个彻底能够自我依赖自我满足的一个人。“
圣城耶路撒冷,汇聚了伊斯兰教,基督教,犹太教三种宗教文化,并且这里有三个宗教的地标性建筑,而王石在希伯来大学继续着他的求学之旅。王石的前半生是成功的企业家,在他的身上有很强的集体主义痕迹:坚韧,果敢,自律,实用主义以及自卑感。这样的性格造就了他的成功,也是他开始第二段人生旅程的原因。
万科,这是个在中国非常著名的房地产品牌,凝结了王石数十年的心血。在与许知远的聊天中王石始终对这段经历保持着非常谨慎的表达:“成立万科来讲,我上市招股书上是搞录像机的。搞技术还是成为房地产挖坑卖地呢?我当然愿意搞技术。“在他的初衷里,保留着对人生成为一个商人的不愿意。
哪怕对于万科的成功,他说了很多决策上的思路:不做利润超过 25% 的事情、利用利润好的时候去做有未来收益的事。但是他始终表示,自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依赖这个时代。直到 50 岁的时候,他在认可了自己商人的身份;直到他在珠峰登顶,他才与自己的自卑和解。某种程度上,他长时间过着与自己抗争的日子。就如同那耶路撒冷的建筑一样,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但是却伟大地矗立着显示着与世界的不一样。
沙滩上戏水的以色列青年男女们
在王石这个名字已经足够代表他作为企业家的成功后,如同许知远所想证明的样,他更关心的是他对世界的看法,对自己的看法。王石在表达中国很有趣地表达了自己的矛盾:他 30 多岁创立万科时,是不愿意在事业机关单位生活,过着那种一眼就能直到自己追悼会哪些人参加,悼词如何念的生活。而在创立万科,离开万科后,他不能径直地享受生活,因为“你不能拿出这一套来讲,这不能信服他们,你要对他们有号召力,你要改变他们“。在他的身上,我强烈地看到了时代的烙印:集体主义时代的困扰,当一个英雄主义的人经历了在集体中的生活。哪怕他的理性是脱离了这样的生活。但是他基因里面的因子也不停地召唤他回去。
他能够享受到纯粹体验类生活给到人类的愉悦感吗?我想是能的,就如同他谈到当教授和他聊到秘鲁的城墙之所以严丝合缝的原因,他给许知远分享这个故事时候的眼神。就如同他分享在哈佛是他生命里特别难熬但是学到非常多东西的时光时。我想他是快乐的,但是他的快乐并不纯粹,因为这些学习是要“有用”的,是要最后拿来被使用的,如果不能被使用,那么他将寝食难安。殊不知学习本身就是“有用”的,“有用”其实就是人类的情感体验。
王石最终自己也承认,自己是做不到完全自足的。很喜欢于他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也有些遗憾于此:
许:“你可以接受完全自我的吗?过一个充分自我实现的人生。这种自我不太依赖外界,就依赖我自己内心的感受,我对知识的兴趣,我对各种经验的兴趣,我跟我很亲密的人的关系的兴趣,放弃更广阔的这些人群。你可以这么自足吗,你觉得?“
王:“应该是到现在我做不到的,不是很难,我没想过那样去做。“
对于生命的体验,王石和许知远也有不同的认知。王石始终内心有充足的使命感,这样的使命感推动着他成立了万科,又离开了万科,攀登珠峰与游学。很奇妙的事情是:有了丰沛生命体验的人,目标并不是丰沛的生命体验,而是为了他的使命感,建立在广大人群中的存在感。最后他和许知远聊到:
许:“或者说扩张和征服本身他只是很短暂的给人带来一种满足感,不能带来一种支撑感。如果停止征服停止扩张你就会觉得很焦虑了。“
王:“但你停止扩张,这种动力的时候,我觉得生命也是应该结束的时候。“
然而看着取景框中在海边嬉戏的以色列青年男女,我更多的觉得,生命的意义存在于生命体验本身。推动自己去体验更多广阔的生命体验,似乎更加趋近生命意义。当然,这两种观点并没有对错之分,或者说我们都有各自的时代烙印存在吧。
夜晚海边漫步的两人
在海边的对谈似乎是他们行程中的结尾,看起来两人都拖着略微疲乏的身躯放松了神经。
在他们的两边:一边是繁华的城市,弥漫着给人安全感的人造光,而这座城市,是拥有悠久历史的宗教城市耶路撒冷。另外一边是暮色苍茫的大海,它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它已是亘古不变地存在着。
其实最后的王石,也许还是会因为强烈地使命感去做一些什么事情。但是他已经某种程度上和自己和解了。许知远问他了一个非常具有传奇色彩的问题:“当生命结束的时候,你希望人们以什么角色铭记你?“。王石平和地说道:”在我英雄主义情结最强烈的时候,我还没有考虑这个问题,觉得可以以后考虑。但是当我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只想到,或者就要健康清醒地活着。“
我想人类终其一生,都是在和自己与这个时代抗争。时代的经历给到了安全感和使命感,我们依仗着他们去推动我们做许多的时候。而在某些时刻,我们不想沦为时代的产物,那样像在流水线上加工都会打上 made in 70/80/90/00 代的商标的事物,我们想去抗争它。而在拼尽我们全力后,发现能够与这个时代和解,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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