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多少感情,就像眉间飘落的雪花,触目而惊心。所谓的江湖路,不过是一场错过,明明可以转身,却因执念太深,终究赋了孤独,来路作归途。
“报——将军,前方敌军已距我们不足五十里,只怕明日就要杀向我们营地了!”
战场凶险,明日还不知会怎样,看来,晴儿和孩子明日是一定要走的了。沐将军这样想着,夕阳西下,映得沐将军的铠甲闪闪发光,抄起枪,狠狠地刺出去,收回来,在夕阳的掩映下,模模糊糊的动作透着一股正义凌然,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清寒,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沐辉”一袭白衣在军中格外耀眼,好像从夕阳中走出来的仙子。将军一手收起枪,而另一手拥白衣入怀。“紫晴,明天会是殊死一战,你和孩子今夜就走吧”将军眼眶中泛着点点微光,而白衣美人却早已泪如雨下。晴儿哭着说“你在哪,我就在哪,不管前路多么凶险,我都要陪你一起走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将军的铠甲上,被霞光映得五光十色。“不行,你必须走,别忘了,我们还有灵均呢,你带着孩子走,战争过后,我会回去找你们的。”
“子修,趁着夜色,今晚就将他们送走吧。”
“是,将军,末将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护得夫人和孩子周全。”
当晚,子修来到营帐内,正欲带着夫人和孩子离开,外面却响起了一片厮杀声,看来是敌军攻上来了。敌军似乎对营帐内的情况了如指掌,直奔大将军营帐,看来是有内奸,可现下顾不了那么多了,夫人和孩子还在营帐中呢。将军让子修带着夫人和孩子先躲在床榻下,在做打算。刚刚安顿好他们,敌军便冲上来,将军虽武艺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突然,一把带血的剑直指将军心脏,千钧一发之际,夫人却突然出现在营帐后,飞身挡在了将军的前面,缓缓倒下
“你在哪……我就……在哪”一袭白衣染上了鲜红的血,红的像霞。将军一剑刺死了杀他妻子的敌人,可不料身后的这个人突然露出匕首,匕首穿过铠甲,直抵将军心脏。临时前,将军紧紧抱着夫人,缓缓倒了下去
敌军反应出夫人是从营帐后出来的,迅速向营帐后追去。子修含泪带着孩子逃出了营帐。这时子修才发现夫人从床后离开,趁他们不注意跑到了营帐后,又假装从营帐后走出来,这样即使将军战败,敌人第一时间也会去查看营后的情形,而子修和孩子就有了逃跑的时间。
一间小茶摊里,坐着一位蓝衣女侠,就连老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女侠每月初三都会来到这里,点上一壶大碗茶,一坐就是一天。只要遇到来来往往的兵士们,她一定会请他们喝上一碗茶,请他们讲讲兵营中和战场上的事。今天也是一个初三,女侠还没有遇到任何兵士,百无聊赖的喝着茶。
子修和孩子被一路追杀,好不容易逃到了关内,可此时子修已身负重伤,恐怕再也支撑不住了,可灵均是将军唯一的血脉,怎么办呢?子修正思索着对策,追兵又追了上来。子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敌人却已经剑指小灵均。而这一切,都被茶肆里的那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因为总和兵士们接触,她一眼便认出来被追杀的是戍边大统领的副将。
就在千钧一发之计,一袭蓝衣从天而降,一剑挑开指着小灵均的剑,并且帮助他们清理了追兵。蓝衣女侠本想着扶起子修,却被子修死死的盯着看,看得发毛,也是怕惹上什么风流债,便悻悻的走开了,私下还想着,为何这人带个孩子,被人追杀呢?救了他们也不说声谢谢,真是。。。唉!
就在蓝衣走开后不久,子修却再也支撑不住了,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任凭小灵均哭的撕心裂肺,终是没有再睁开眼睛。茶肆老板带着小灵均去到一处无碑墓地,帮着小灵均安葬了子修,这样的事,这个边塞小茶肆的老板,见的多了,至于这个墓地,根本就是老板这些年安葬的暴毙至此的将士,不仅仅是本国的,甚至还有敌军,其实不管是什么人,终究是身不由己的,生前事已经成为过往,入土为安才是归程,这些年,老板亲手埋葬了太多的人,也不知何年何月,又有谁,能安葬了自己。
安葬好子修,灵均擦干眼泪远眺这片无碑墓地,连老板都已经忘了,这里究竟埋葬了多少人。辞谢了老板,瘦小的身躯背起大大的行囊,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墓地,从此慢慢江湖路,便只剩下灵均一个人。
所谓的江湖路,不过是她撑着伞,道一句,初心莫负。
五岁的小灵均孤零零的的走在瓦市中,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又饿又累,忽然看见旁边走过一位卖糖葫芦的大叔,小灵均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糖葫芦,拽着卖糖葫芦大叔的袖子,嚷着要吃糖葫芦,大叔拔下一个糖葫芦“小少爷,三文钱一个,你有钱吗?”“没有”“没有买什么糖葫芦,滚”说着把糖葫芦插回垛子上,忿忿的转身走了。小灵均哭着喊‘’叔叔,叔叔,我饿了”这时候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给我拿一个糖葫芦,给你钱”说着中年男子把糖葫芦给小灵均对小灵均说“别哭,吃吧”这位中年男子虽然对着小灵均说话,可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灵均胸前带的那块玉。那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是灵均出生的时候灵均的父亲给他戴上的。“小孩,叔叔给你糖葫芦吃了,你要怎么报答叔叔呢?”小灵均眨着眼睛,似乎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样吧,你把脖子上那块玉送给叔叔好不好 啊” 小灵均摇摇头“这是我爹爹送给我的,不行”说着死死的护住那块玉,中年男子眼见着骗不下来,趁着人少,竟改成了明抢,小灵均一边哭一边死命的护住那块玉,可是他哪打得过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
男子看着手中的玉正洋洋得意呢,忽然不知从哪来一鞭子,打的中年男子眼冒金星,还嚷嚷着“谁啊,谁这么不长眼,敢打本大爷”这时候鞭子的主人现身了,三拳两脚的就把中年男子撂地上了,替小灵均抢回了玉,“还不快滚”中年男子闻声狼狈不堪的逃跑了。小灵均仔细一看,这正是在关内救了小灵均的那个蓝衣女侠,女侠安慰了一下小灵均,把玉还给小灵均,“你叫什么名字啊,家在哪呢,为什么被人一路追杀啊?”“我叫沐灵均,父母都被敌人杀死了,没有家”
“沐……”女侠自言自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小灵均紧紧的拽着女侠的衣服“姐姐,你教我武功吧,学会了武功,就会和姐姐一样厉害,就不会被坏人欺负了,就可以为父母报仇了”“为父母报仇,你父母怎么了?”小灵均没有回答,女侠也没有问下去。想着反正自己孤身一人,身边多一个小徒弟也挺好的,而且,不知为什么,看见小灵均总觉得似曾相识,这容貌,好似在哪见过,雪飞自认为不会认错。就这样,带着小灵均回到了自己住的凌辉馆。
俯首作揖谢师恩,呐,我喝了你的茶,就是你师父啦,江湖险恶,我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我先去给你买包包和糖葫芦,你等着我啊”
“呃”
“怎么了,一个人害怕啊”
“才没有”
“那……你为何拽我衣角”
“我……”
“不怕,师父跟着你”
雪飞几乎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小灵均身上了,从第一眼的缘分,到如今师徒的情谊,雪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颗冰封的心会渐渐化开,变得温情,有了牵挂。可是谁的心生来冰冷呢,本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可以不去想了,可怎奈往事并不如烟。从见到灵均的那一天起,前尘旧梦便不住的涌上心头。不知为什么,雪飞心中竟闪过一丝担忧
乾坤未剖,氤氲混溶,浑浑瀹瀹,莫名其始,是天地万物之源,即无极太极之妙也。
时间过得真快,连雪飞自己都没想到不自不觉已经过了十年,小灵均十五岁了,十五岁的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的叛逆时候,只是雪飞没想到,十年前的担忧竟会变成现实,或许真的是命运弄人,小灵均也走上了那条路。那条梦魇了她十几年的将军梦。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长得不忒,复归于无极”灵均拿着书一本正经的背诵着太极剑法,正欲回头拿师父送的那把剑,小试一下,可谁料回头便撞见师父了“都跟你说了别跟着我了,怎么还跟着?”雪飞灰溜溜的站在一旁,等着灵均拿剑回来。灵均回来问道“干嘛不说话?”
“你不是嫌我吵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上就要出师了,我给你准备了新衣裳,你试试?”
灵均拿起剑,有模有样的舞起来,凛冽的剑锋直指雪飞手中的布包“你做的衣服太丑了,穿着这么丑的衣服,我怎么名扬天下?”
不知为何,雪飞听到名扬天下这几个字,竟激动起来,雪飞声嘶力竭的喊“名扬天下?,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名扬天下!”还有一句话,雪飞没有喊出来,为什么每次都剩我一个人,本以为被冰封的心已经渐渐解冻,不成想,眼泪在雪飞眼中不停地打着旋,雪飞安慰自己,算了,缘来缘去,缘聚缘散,随他吧。二十年前就留不住,何况二十年后。终究他们才是一路人。
“喂,你一直在这,都没去过别处,是不是,在等着谁?”
雪飞含着泪,缓缓抬头看向天空,冷冷地说“我谁也没等”可还有一句,雪飞没有说出口,也不愿说出口“谁也不会来”
“你一人这么久,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雪飞并没有回答灵均的问题,可灵均这一问,反倒把雪飞二十年前的记忆引了出来
她还记得初遇他时,仿佛是和遇见小灵均一般的情形,只不过,那个被救的人,是雪飞,只不过,她喊他,师兄。
“大丈夫志在四方,师妹,等我名扬天下时,便与你一同守护这满园芳菲,茂林修竹,到时再把你珍藏了好几年的桃花醉挖出来,为我庆功!”从他走的那天起,十年了,雪飞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凌辉馆,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桃花醉酿好了一坛又一坛,可十年来,雪飞每次都是一人孤独的看着面前的酒坛子,酒香再醇也掩盖不住浓浓的思念。往事如烟,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叫了十年的师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凌辉馆,对了,他也姓沐。
扬州三月的集市上,雪飞打算着给灵均买一匹小马驹,二人在集市上漫步,左挑挑,右选选“哎!灵均你看,糖葫芦!”“都说了我不吃糖葫芦!”一丝失望掠过雪飞心头,原来,徒弟也会长大,是啊,十五岁的少年郎,还吃什么糖葫芦啊!灵均长的快,十五岁已高过雪飞半头了,三月的扬州,桃花开的正盛,一场春雨过后,桃花竟铺满了整条小路,今日,看着满地的落英,还在纷飞的桃花,和面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雪飞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眼前这场景太过熟悉,就连面前的少年,何以眼熟至此?恍惚间雪飞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人,回来了吗?“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灵均喊着愣神的雪飞,雪飞回过神来,他,怎么可能回来呢。
不自不觉间灵均和雪飞走到了一个卖流苏的铺子,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雪飞看着灵均手中的剑穗,是该换一个新流苏了,可灵均却被面前经过的这位鲜衣怒马的将军吸引了“师父,总有一日,我也会像他一样名扬天下,实现自己的抱负的。”雪飞只顾着低头为灵均的剑穗缠上新买的流苏,并没有在意灵均说的心愿抱负。
走的累了,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小茶肆稍事休息,可这里的人似乎都在议论战场的情形
“我军前线战事不利,已丢失了两座城池,大好男儿,怎能不为国效力呢?”
“老板娘,你这可够乱的啊?”
“哈哈哈,烽火狼烟还吹不倒我这小茶肆,来呀,给众位英雄豪杰倒茶。”
“眼看着前方战事吃紧,我们还是收拾行李,投奔长安的亲戚去吧”
灵均一听这话,怒气冲冠“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尔等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说逃就逃?”
那男子一听这话,也怒火中升,“哪里来的小毛孩子,管闲事管到这来了,有本事,你上战场逞强去,别总躲在你师父后面装大爷!”
灵均听了这话,回去后思来想去的睡不着。一心想要上战场,名扬天下。
雪飞知道,自己担心还是应验了,毕竟,他们太像了。
现下战事频繁,和二十年前一样是个多事之秋,尤其是在那个小茶肆听说了外界的消息之后,灵均终于按耐不住了“师父,大丈夫理应保家卫国,死而后已,现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就让我走吧!”
雪飞明知留不住,却硬是要在留几年“保家卫国?就凭你?你人还没枪高呢,这样吧,你我过几招,你若是能打得过我,我便放你去名扬天下,否则,就老老实实待在凌辉馆!”
“好,师父,说话算话哦”
雪飞和灵均大打了一次,十年来,灵均的进步飞快,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雪飞招架的很吃力,但灵均很奇怪,为什么雪飞拼了命的想要赢,往常,师父从不在乎输赢的啊。灵均不知道,这也许是师父最后的机会了。最终姜还是老的辣,灵均输了。
灵均忿忿不平好几天,也好几天没和师父说话,他拼命地练剑,想要早一点离开师父,名扬天下。可他却不知道师父经此一战后元气大伤,休养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雪飞坐在房中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可笑中还藏着几滴不为人知的辛酸泪,最多两个月,灵均一定会打败自己,到那时只怕再也留不住了。雪飞轻叹了一口气,仿佛看淡了一切,可又仿佛什么的看不淡,终究是执念太深,无法自拔了。
“你总归还是输了”
“知道了,知道了。”徒弟,终归还是长大了
“这下你总不用跟在我后面,担心我被人欺负了!”
“你这身新衣服不错啊,看起来,像名扬天下那么回事!”
“师父,你的亲友呢?我走了,你……”
“呃,这是你的小马驹吗,看起来挺帅的嘛,你记得要每天刷洗,这样它长大了以后毛色才会……”
“这些我知道”
“那,哦对了,我这还有些上好的马草……”
“不用了,我都有。”
第二天,漫天的大雪,雪飞来到经常带小灵均玩的断桥边,十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的漫天大雪,飞雪挡住了眼前的路,雪飞在凌辉馆寻不到小灵均,正心急的时候,断桥那边传来断断续续不成熟的萧声,雪飞闻声赶去,江面上已被覆盖了一层绵绵的雪,世界只剩下白和灰两种颜色,远远的看见断桥边一袭蓝衣的小灵均一本正经的在吹箫,雪飞生怕惊扰了少年的好心情,撑着伞缓缓走到小灵均身边,纸伞微倾,挡住了要飘落在小灵均身上的雪花,于是雪花纷纷扬扬的就都飘落在雪飞身上。小灵均欣喜的抬头,看着雪花飘落在师父眉间,缓缓化成水珠,笑着说“师父,雪融似泪珠,对不对”说着拂去师父眉间的泪珠珠。
同样是漫天飞雪,同样是断桥纸伞,只不过,伞下的人,换成了雪飞,而笑着说雪融似露珠的少年撑着那把伞,为师父挡住了飞落的雪花。终于留不住了。
灵均骑着高头大马,“师父,等我名扬天下,一定回来找你!”昔日躲在雪飞衣袖旁的那个天真少年,已经消失了,终于,灵均也走上了他的那条路,驰骋疆场,名扬天下,到底有什么好?竟吸引着这么多的人为其倾尽余生。雪飞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只知道今后,凌辉阁便又剩下她自己了,牵挂的人,等待的人,又多了一个。
是不是,每种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交心淡如君子,只道是,那些无关风花雪月的相思,说来几人能知。
一年两年,雪飞每天都在期盼着徒弟的消息,这几年,那个烽火狼烟吹不倒的小茶肆成了雪飞流连最多的地方,不是那里的茶有多好喝,只是那里鱼龙混杂,消息最多,每次听说又是一场大战之后,雪飞都会提心吊胆的去查看阵亡将士名单,看到没有小灵均的名字才稍稍放下心来,时间过得太快,雪飞依稀记得二十多年前自己也有过这样一段时光,阵亡将士名单中一直没有那个人的名字,可是为什么等了二十多年,他就是不回来呢。
又是一年的扬州三月,桃花再一次飞舞了凌辉馆,雪飞走近这两颗桃树,轻轻抚摸着桃树的树干,这两棵树,还是小灵均刚来的的时候,自己和小灵均一起栽下的呢。雪飞轻叹一声,而如今,满园芳菲又有谁能够陪自己一起欣赏呢,转眼已是秋日,昔年与你栽的桃树,叶落早作了尘土,桃子青涩难吃,可为什么有小灵均在的时候,连青桃都是甜的呢?雪飞近来经常梦见小灵均在桃树下练剑,剑气把桃花飞舞的满园都是,灵均就站在桃花中间,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师傅。梦醒时分,枕上已泪湿一片。
雪飞又来到了那个茶馆“听说了吗,衔云岭一役,有个少年人立了大功,被封做将军了呢”雪飞本无心听这些沙场趣闻,一将功成万骨枯,踏着累累白骨走上的将军之位,听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不是战争,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不会走,小灵均也不会走,其实雪飞心中还是恨毒了这些将军的。雪飞不想在听什么死了多少人成全的这位少年将军什么的,只想转身离开,可正起身要走的空当,听见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我听说啊,那个少年将军是之前守卫边关被小人出卖的沐将军的独子,好像叫什么……”雪飞听到这,抑制不住的激动,摇着那位士兵问“叫什么?叫什么?”士兵被这么一摇吓了一跳“诶呦,你容我想想,叫什么来着?”雪飞战战兢兢的说“沐灵均?”“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沐灵均你看人家这名字起得,灵均,这可是楚国山闾大夫屈原的字哪,哎,要不说人家有这命呢。”雪飞全然没顾得上他接下来说的什么,只听了一个沐灵均。雪飞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当初不知道他到底去了那个营,连个音信都没有,如今听到他平安,还当了将军,雪飞心中虽是担心,但也精神了不少
“敢问这位军爷,你可知道那沐灵均现在在何处,在那里能够找到他?”那位士兵笑道“我说你是何方大侠啊,连沐将军都不知道?沐将军当然是在塞外将军府领兵打仗啊”“我听说啊这沐将军善用剑,那把剑我见过,真是漂亮,剑穗上还缠着蓝色的流苏呢!”
还挂着流苏,雪飞笑了,看来徒弟没有忘了我,他一定会回来的。塞外将军府,边关气候苦寒,我该给他寄去一些衣物才是。雪飞几个月没有出门,想着趁着入冬前给灵均缝制几件冬衣出来。雪飞点灯熬油的为灵均赶制冬衣,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灵均寄了过去,心中几乎全是对灵均的关心叮嘱,丝毫未提自己这些年是如何过的。雪飞暗暗庆幸,这些年,师徒二人至远至疏,但还未至陌路。只是这时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知不觉,又一个十年。
“师父,我回来了!”
雪飞做梦也没有想到,灵均回来了。十年未见,师父果然还在原地,一步也没有离开,凌辉馆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桃树竟已经衰老了,同样衰老的当然还有师父。雪飞高兴的过了头,一双手不知忙活点什么好,翻来覆去的看着灵均,灵均经过战场的洗礼,身子骨更加硬朗了,只是战场凶险,免不得要落下几块疤。师父心疼的直掉泪,说着要把桃树下埋了三十年的桃花醉挖出来,给灵均喝呢。
那桃花醉是那个人临走的时候,他们二人亲手埋下来的,说好了等他名扬天下,一起挖出来庆功的,至如今已有三十年了,雪飞从不曾动过那几坛子桃花醉,连灵均都不知道后园桃树下竟还藏着酒。雪飞也很多年不曾走到后园那颗桃树下了,总是怕睹物思人,那棵树,是雪飞刚到凌辉馆的时候,那个人陪雪飞一起栽下的,到如今,桃树早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地下积了这三十年来的桃花桃叶桃果,桃花醉本应被封存的好好的。可等师徒二人挖开这棵树下的土的时候,师父发现,这土好似有人挖开过,继续往下挖,雪飞清楚的记得当初埋下了五坛子桃花醉,可如今这么只剩下三坛子了,雪飞就差把树挖开了,可说什么就是找不到那两坛子酒,真是奇了怪了。“灵均,可是你无意间发现偷喝的?“师父冤枉啊,灵均根本就不知道桃树下还埋着这么好的酒,何来偷喝一说呢,况且要是徒弟知道了,哪里还剩的下三坛子,早就一坛子不剩了。”雪飞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灵均,想来也是,灵均从小爱喝自己酿的桃花醉,那一次不是藏在哪里都被喝个精光,这么好的酒,按理说灵均要是知道了,不该剩下才是啊。可这酒,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少了两坛子呢。
灵均笑笑道“师父,莫不是你老人家上了岁数,什么时候自己偷偷喝了之后忘了吧,还硬是要往徒儿身上赖。”雪飞自知不会,但今天灵均回来本是团圆的日子,不去想了,丢了就丢了吧。雪飞笑笑道“可能是吧,不过啊我这装酒的坛子可不是一般的坛子,天下绝没有第六个”
“师父,这坛子有什么特别吗?”
“有点特别,这是我亲手烧制的,坛子中有两个字,雪,辉。”
灵均听师父这样一说,好像想起了什么“师父,这坛子,我好像,见过。”
灵均想起自己小时后,父亲有一对酒坛子特别喜爱,每次随军迁移,就算什么都不带,这酒坛子也总是带在身边,所以这么多年,随父亲迁移数次,身边的东西早已七零八落的丢的差不多了,可唯独这酒坛子,从没有丢过。直到有一天,灵均好奇去拿其中一个酒坛子玩,可不曾想竟然打碎了,灵均却清楚的看见酒坛子里刻着两个字,经师父一提,仿佛就是雪和辉这两个字,父亲从小对灵均疼爱有加,不管灵均闯了多大的祸,都不曾这样生气过,可偏偏这次,将灵均好一顿打,之后又将灵均关在营帐内一个月,为此,灵均的父母还大吵了一架,灵均依稀记得那天母亲说过,“那个女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怎的就对她这样痴情不改呢?”之后灵均父母的感情就一直不太好,可事后不久,敌军就打进帐中,灵均从此便成了孤儿。
雪飞听得入了神,抬头看着眼前的灵均,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了那个人,那个他等了三十年的人,雪飞不敢相信,灵均会是那个人的孩子,或者说,她为那个负心人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有没有人说,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
“有诶,师父,我将军府父亲的旧部都说我和我父亲长得很像,不过我好像和我母亲也挺像的”
雪飞檫去眼泪,仔仔细细的看着灵均,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没错,是很像,像极了当年凌辉馆的小丫鬟,晴儿。晴儿是当年那个人救回来的小丫头,从此便一心一意的爱上了那个人,直到雪飞的出现。
雪飞还记得,那个人说过,我这凌辉馆就两个女人,一个叫雪飞,一个叫晴儿,雪若是晴了,还飞什么呀?可能,晴儿生来就是雪飞的克星吧。又一次,雪飞经过那个人的门口,听见里面在吵架便想进去劝一劝,可却听见“凌辉,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自从雪飞来了之后,你整个人都不对了!”“晴儿,我告诉你,我喜欢雪飞,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雪飞的,这样吧,明日我便寻个媒婆,将你嫁了。”雪飞听到这,已无心在听下去了,只觉得开心,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凌辉救会对自己说出他的心意,其实早在凌辉救她的那一天,雪飞便已经爱上了他。可不成想,第二天一早,凌辉会对自己说想要名扬天下,要雪飞等,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师父,那晴儿呢?她去哪了呀?”
“早在凌辉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晴儿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甚至,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师父今夜喝的是多了些,这些前尘旧事,以前师父从不曾提起,今天反倒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不过,那酒坛子,父亲的反应,难道,师父,就是,害的我爹娘感情不和的那个女子吗,不对不对,师父,是爹对不起师父,师父独自抚养我这么多年,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灵均越想头越疼,也喝了很多的酒,师徒二人各有各自的心事,就这样睡了一夜,灵均怎样都觉得对不起师父,在第二天一早,给师父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飞雪早起发现,灵均已经离开了,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师父,这么多年,您就当我从未出现过吧,我不知道该这么面对您,其实您也是一样的吧,不知道该这么面对我,凌辉馆虽大,可终究是容不下灵均了,师父珍重,灵均诀别。”
雪飞飞奔出去,可怎奈灵均早已走远,雪飞失魂落魄的回到桃树下,看着昨天才刚刚挖出来的那几坛子酒,想着昨天发生的那些事,雪飞深深的后悔,为什么要挖那些酒,为什么要和灵均说那些话,为什么,灵均啊,三十年了,师父都老了,早已不怨也不恨了,师父最大的念想,就是你啊。雪飞深深地自责,不住的用手挖昨天挖酒的土,不成想竟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雪飞挖出来一看,是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个发系同心结“雪飞,我知道,我负了你,你怨我,恨我,我都无怨无悔,我不想为自己申辩什么,只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挖这些酒,因为有些事,不知道会比知道难过的多。可是我不甘心,希望在你死后,阎王能让你看到这封信,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你。我走的前一天晚上,本想让晴儿离开我们,可不曾想晴儿告诉我她竟是流落在民间的镇远大将军的女儿,如果我不随她一起走,她就派人杀了你,我拗不过她,没有办法,为了保全你,我想先离开你,安稳住晴儿之后再回来找你,于是像你编了一个名扬天下的理由离开了。我和晴儿到了镇远将军府之后才知道,晴儿接近我是有预谋的,镇远将军知道我精通兵法阵术,便想让我参军,助他一臂之力,而晴儿是他抚养长大的义女。”那时我对当兵打仗并没有丝毫的兴趣,我与你一样,厌恶官场上的争权夺利,可是眼下敌军已杀向关内,而你们,都住在关内啊,于是我答应了镇远将军助他夺回此城,没想到这一战,竟打了三年,三年后,我欲离开军营与你归隐,可晴儿却告诉我你被敌军杀了,我不信,她竟派人抬出了你的尸体,我飞奔回凌辉馆,果然你不在,桌子上有一封你留给我的信,你希望我奋勇杀敌为你报仇,你希望我与晴儿在一起。你说过最喜欢我名字中的辉字,于是我隐去名字中的凌字,自称自己叫沐辉,而晴儿不知为什么,也改了名字,她说她最喜欢紫色,而我最讨厌晴,于是她的名字改成了紫儿,我以为她也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不久后便与她成了亲,留在了镇远大将军府。并且与她有了灵均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便是结束,却不成想远远没有。偶然的一天,我经过老将军门前,听见里面紫儿说“义父,那家人前来索要尸体,这可怎么办,若是被沐辉知道我们拿一个和雪飞长的很像的女子来骗他,那他……”“别急,女儿,你先去安抚住那个老人,不就是要钱吗,他女儿值几个钱啊,实在不行,干脆一块杀了,死他一个人,能保住边关,值”
我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悲喜交加,想回去找你,可紫儿带着灵均出现在我面前,“你已经负了一个人,难道还要负了全城的百姓和你的亲生儿子吗?”我与紫儿大吵了一架,趁夜偷偷回到了凌辉馆,偷偷挖走了两坛桃花醉,便离开了,离别前我看了你一眼,剪下你的一缕青丝,和我的缠在了一起,绑成了一个同心结。来世,你带着它,我便一眼就能找到你。对不起,此生即已经负了你,便断然不会可在负了紫儿,更何况还有灵均。算了,就让桃花醉陪在我身边吧。来世,我一定再不负你了。雪飞,如果生前你看到这封信了,那就说明你已经不在等我了,祝你早日嫁的如意郎君,而如果是你死后看到的这封信,请你在奈何桥边仔细找找,我就在你转身的地方,等着你。这一生,我们被太多的事所牵绊,负了初心,来世,再续前缘。这是我对你许下的诺,此生一诺,来世必践。”
雪飞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这封长信,泪水早已湿慢衣裳“都怪我玲珑心思执念太过,以致于你被尘网束缚”雪飞忽然好想灵均,灵均是她这二十年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今,她想找到灵均,算作是她最后一点执念吧,可前方太辽阔了,雪飞又应该去向何处呢,来路便是归途。雪飞留在了凌辉馆桃花烬,夏荷枯,秋风起,霜雪落满头。在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谁回顾,明知无人回顾。这一生,有谁能初心不负?
又是一年雪落眉间,雪飞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在雪飞转身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个人,只是已经分不清那个人是灵均还是凌辉了。但是雪飞知道,在她转身的地方,一定有一个人,还在痴痴地等,如今,那个人应该找到了雪飞吧。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
十年后,又是一场茫茫大雪,凌辉馆迎来了一个小萝莉
小萝莉问道“师父,你在等谁”
灵均回答“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你一个人,就没想到去别地地方看看?”
灵均忽然想到自己也问过师父同样的问题“我怕我一转身,连你也不见了。”
“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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