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有一个奇怪的孩子。
抱起一大碗褐色的药汤,眉也不皱地喝下去,把喝干净的空碗磕在桌子上发出不愉快的响声。
吃饭时总是将汤汁与饭菜混合起来,使它们能更快地通过喉管,到达胃部,然后再一次将空空如也的饭碗砰的一声摔在桌子上。
她好像总把身边的一切都摔得砰砰作响,不只是碗筷,还有被摔得掉渣的房间门,和有些不灵敏的遥控器。
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生气的时候会用很高的声调吼叫,走路时也总是带着列气。
而我和她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人了,在她摔下碗筷离开座位,使餐椅与木质地面发出刺耳的嘶吼声时,我正端坐着小口吃着碗里大人们夹来的肉块,肥腻的味道一下子从口腔冲到头顶。我微笑着跟进整个用餐过程,直到结束。在看向那扇禁闭的房门时,我想起大人们因那轰隆的关门声而紧皱的眉头,和停顿的动作。然后他们看向我,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是我诞生的第一年。
她剪掉了高傲的长发,散落的短发像酸奶条一样垂下来,她仍旧砰砰砰地摔着碗筷,房门,和身边的一切东西。
但我知道她不一样了。
我知道她开始一个人在被窝里哭,在外人面前说话时,开始把头埋的老低,开始奇奇怪怪的站或坐立着。
我记得有一次与大人的争吵后,她突然抱着头蹲下去,嘴里哆嗦着说,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这是以前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我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看着她一天天的变化,而我却始终如一。
她在一个夏天死掉了,我在窗台前看到了她翻过白漆栏杆的身影,她脑后绑好的马尾轻飘飘的,我猜她一定很轻松,她回过头朝我招了招手,看上去解脱了,可我觉得她并不快乐,我回了她一个笑容,说对不起。
从那以后,我变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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