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店

作者: 沣水寒江雪 | 来源:发表于2019-07-17 11:47 被阅读24次
    瓷器店

    痴痴地以为,生活应该有仪式感;带一分真诚丰富自己工作之余的时光,是自我的生活回馈和慰籍。

    同样是饮水,可以掬之,可以纸杯,可以保温瓶,还可以紫砂壶。山泉边宜掬而饮之,用纸杯是在外做客,保温瓶是养生,只有用紫砂壶时一定是在自己家中,品味一段生活的惬意,还不乏仪式感。

    曾想着拥有一把紫砂壶,巴掌大小,于一天劳顿之余,夜幕初上之时,沏一壶铁观音,细酌漫饮,或者看茶气氲,拂文竹,过唐诗,岂不美哉?

    那天早上,进公司门口的当间儿,发现酒店隔壁一夜之间冒出一家“景德镇瓷器店”;这是一处神奇的店面,总是一夜之间开新店,一夜之间货主无踪。

    黑夜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不是给你惊喜,就是令你惊魂。

    中午休息时,按捺不住好奇的心,也忘了好奇害死猫的提醒,先睹了一回这传说中的景德镇器,也是第一次和大名鼎鼎的炉火精灵近距离接触。

    温度给泥土以召示,泥土给人以不可预见的裂变。

    店面才铺陈,大多的东西还蛰居在匣中、包内、箱里;门外是一对半人高的大花瓶,白底,荷身,很能招人眼。进门处摆了两把很平常的瓷茶壶,几个汤勺,三五个调料盅;之后有几个大件:一个灰色画筒,一个梅瓶,一个海子;货架子依满了三面墙,架子上琳琅满日的各色各型瓷器。

    在北边一张条桌上的一个古色古香的碎蓝花镶金的布面盒匣内,黄锻为底,不招不摇地静默着一套紫砂茶具:一把壶,一个公道杯,六把小壶。

    是我动心的那种,是我心仪的那个,是我志在必得的日思夜想。

    老板并没有过来,只默默地和老板娘布展台,铺台尼,调整每一件瓷器到最能展现出其魅力和摄住人魂魄的活生生状态;只在我出门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微笑。

    瓷品店老板个不高,身材瘦弱却异常精神,眼睛不大光气蛮足,透出一股莫测诡异,南方人的长于算计。衣着倒是和他的商品很配:乳白色带蝴蝶盘扣的唐式上衣,上绣暗花;浅蓝色免档滚裤裹住他的细腿;步行时,两条如长节藕的胳膊摆得很快,象剪刀一样。

    他的我出门时的向我一笑,怪怪的,少了些自然劲儿,也没有职业人的定式真诚;一个“诈”字怎么就从我心里的字典中浮现出来。

    我得等等。等待是一个人成熟与否的标志之一,有些东西非得需要工夫来验证你当初的一见钟情。时间是万能的。

    一个星期,半个月,每每从瓷器店门口经过,我都会多看他几眼:又有新货了,布局更趋合理乃至于完美;但进店的人总是不多。

    这时候,我总在揣测,我放心不了的那套紫砂是否安然。对店主的看法,挡不住对商品的喜爱;正如不能因为家长的缘故,舍去心爱的女孩而有他求。

    再次进店是一个月后,因为瓷器店的门楣上用了整张红纸打出了他的广告文案:给价就卖,一件不留。心里被猫挑弄了一下一样,不由自主就进了店。

    文案还没完;几乎只要能入眼的瓷器上都贴上了如镇鬼一样的黄条,每个黄条上都有三个字:低价卖。无论梅瓶,净瓶、天球、洗口、连座、还是葫芦瓶、四方倭。站在店中央,转身环视一周,那架上的一个个精美的工艺品因了额头的黄条如黑洞洞的地狱里被施了法的恶鬼一般。这时候,如果有谁一身高冠道装,手提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跳!”

    我担心这一屋瓷器会听令而下,随即粉身碎骨,一地鸡毛。

    我李世民一般地逃出了瓷器店,都没顾上看一眼我心仪已久的那套紫砂壶。

    神圣的殿堂架不住房租的催迫,高尚的心灵抵不过囊中的羞涩。经济能建筑,也可以摧毁。

    瓷器店

    也许,这只是精捍老板的一种文案推销。销售是没有诚实可言的,也不现实,成交是王道,双赢是利益共享。

    明天要去外地了,大概一周时间。

    下班时,我看见了瓷器店门楣上的大红纸换成了黄色,在风将它拨弄和门框成一个平面时我看清了最大的那一行字:最后三天。

    我有些失落,一周后,我回来,瓷器店却不存了;我想。

    耐心是一种策略,等待可能来许多机会,只要出手总有一方是错的。

    一周之后,就是说两个三天再加一天之后,瓷器店依台然,所不同的是,“最后三天”这几个字由黑色变成了黄色。

    是应该恭喜我的侥幸,还是应该嘲笑自己的无知,抑或是应该谴责瓷器店小个子老板的诡计多端,虚晃一枪。

    对于那套紫砂壶我已失去了兴趣;家里有朋友送的三套茶具:一套紫砂,一套黑瓷,一套青花。虽说不上珍贵,我都待之若友,轮番造访。

    提振我兴趣,吊了我胃口的是这位小脑袋大容量老板涛涛不绝的销售文案。

    才华不仅在庙堂之上,鄙野乡下,穷途未路间也不乏惊天之才。

    这不,新的文案又来了,依然是门楣那个整张的老在热风中拂动翻飞大红纸:“最后一天”在纸的上端,大而有力;其下两行小字:给价就卖,要钱不要瓷。

    今是第四天,我大步进店。

    左边白墙上,毛笔草法:拆架子,打包回家。

    其下,货架拆了,货已在折皱的纸箱中。

    再往前,一整张红纸贴在雪白的墙上似车祸现场的一滩血:千年窑火瓷,只卖泥巴价。

    我赞叹,这是我见过的最直接的赤裸裸的因对价值无视而引起人极度不满的血加泪的发自内的控诉。

    还没完;这个小而精灵一般存在的瓷器店老板的推销文案。

    白墙,红纸,黑字:宁愿赔钱卖,不愿带货回。

    “最后一天”的幌子还在夏季二0一九年的雨天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被风周而复始地翻着,不确定是它的命运……

    象它的主人一样。

    “最后一天”终归是要到来的,谁也逃不脱这一普遍法则……

    我等你,你等他,他又被谁等呢?!

                        201907017

    瓷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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