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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真的如我所愿离开了我

最后,他真的如我所愿离开了我

作者: 有颗桃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7-31 17:19 被阅读0次

《树洞先生》节选:

今天天气晴朗,我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青岛,一个10多年前的青岛,岘港的安谷镇让我很失望。我遇到一个很讨厌的中国人,他骑着摩托车从我身后飞速经过带起来的风掀起了我的裙子,我看见他说着青岛话冲我叫嚣,我很讨厌他,他真黑,我尤其讨厌他的墨镜。

    今天又碰见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乡,他先是推着摩托想和我聊天,又拿着半生不熟的鱿鱼要给我吃,我很烦,我只想静静地待着。

    我今天遇到了一只白兔,跟着它走了很远,它时不时回头看我,它眼睛通红透亮,我希望它把我带到一个洞里去,那里应该有张很漂亮的喝茶的大桌子在等着我。

    他今天带来一些脏乎乎的野草说要跟我一起喂这个无家可归的白兔,我很严肃地告诉他在这里遇到老乡一点也不兴奋,希望他离我远点。

    傍晚停电了,黑夜中有个亮点越变越大,我看见他扛着比他人都高的鱼筐慢慢过来。他慢慢地升起一团篝火,用破破烂烂的竹签串着鱼吃起来,我觉得有点冷,鱼的味道还不错。

    下雨天最好的消遣  就是听雨水本身的声音,他说他好久没有遇到老乡,他已经流浪了许多年,用这台摩托从青岛出发,横穿了整个中国再到东南亚甚至准备坐船去澳洲,路线极其复杂混乱,基本都是走哪算哪,他说有一次在中缅边境的丛林里差点入赘到一个村子里,我说你真是一个神经病。

    我去看了他住的地方,好多家具都是他自己做的,院子里养着鸡,围墙上晒着鱼和贝壳。他是个低级的无业游民,既不是摄影师也不是作家更不是做修行的,我还很讨厌他觉得他的生活真无聊。

    他给我的小白兔起了个名字叫球球,我觉得他真没文化,我要让它陪着我度过这个放空的假期。

    今天旅馆又停电了,他还是开着那台破车慢慢悠悠出现,一声不响地在院子里升起篝火,这次我没出去,从窗户里看见他吃得满嘴是油,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傻,就像一个没有在我所在的时代里生活过的人。

    他今天跑到我门口说要进城,隔着门问我需要点什么,我想了很久说需要一个笼子给我的小白兔,他的摩托车声音越来越小。

     我看见他的腿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血都流到笼子上了,他好像只买了一个笼子,那他进城干嘛,真是傻。我捂着鼻子接过沾着血的笼子,他一瘸一拐地推着摩托车回到自己那个小破院子里去了。

今天刮大风,我看见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在海滩上跳着舞,我好像在电视里见过这种舞,是毛利人的战舞,他的样子很孤独。

    我问他你是不是打算靠一个摩托车最后去哪里,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只想在这些地方生活一段时间,然后就去下一个地方,这样他就像是过了很多辈子,有很多条命,这辈子他出生在越南,下辈子他出生在马来西亚……我又问你没有家人吗?他们怎么办?他说他就选择这么自私地做自己,我说这种生活我不看好,他发火了,竟然冲我喊道:我出生的时候也没人问我要不要来这个世界!我为什么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被吓着了,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出生的时候可能谁都没有选择吧。我说你真是傻到家了。

    今天我坐着他的摩托车在海边遛弯,他的后背结实轮廓分明,散发着小麦的味道,我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他的样子,他的眼睛真是清澈透亮,我觉得我的眼睛十分浑浊。他的名字是我听过的最土的名字。

    他小腿上的伤口发炎了,又开始流血,我决定带他去医院,他摆摆手说没事,很快就好了,小白兔竟然趴在伤口上舔,被我扇了好几下,我看见它无辜地回过头来嘴上全是血。

    他发烧了,我把他带到医院里,他差点昏过去,医生用很难听的英语告诉我他会好起来的。我坐在医院走廊里,觉得很难过。

    今天我接到回国的通知,他说要送我一件礼物,让我等着。我在旅馆等了很久,天黑了他还没有出现。

   今天小白兔忽然不见了,他的屋子空无一人,我听到海岸边有人群在集结。

我走过去看,惊呆了。

我看见他抓着一只五彩的贝壳俯卧在海滩上,好像马上就要站起来,小白兔在他浮肿的尸体上,使劲地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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