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之托,写一写我一直心疼却始终不敢深挖的豫津。
能力有限,主观判断,希望没有毁掉大家心中的小豫津。
——以下正文——
文/覃浠
夕阳依旧垒,寒磬满空林。惆怅南朝事,长江独至今。
生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局,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幸也不幸的小豫津他的出生,似乎只是言侯爷完成传宗接代任务的产物。以至于他的名字豫津,都是按照宸妃之子景禹取的相近字。只是再相近,也终究不可同日而语。
只因他的生母,并非言侯爷心爱之人。
言侯爷所亲所爱之人,是当年陛下已经故去的宸妃,名唤乐瑶。
也不知是何等的花容月貌,以致言侯爷始终念念不忘。
“登基的第二年,他从我身边抢走了乐瑶。乐瑶生下了景禹,被封为宸妃。我心里就想,我可以放弃了。只要她在宫里面生活得好就行。可是赤焰军一案,景禹赐死,乐瑶自尽,林燮大哥一家蒙难,我如果不是——一心修炼远遁红尘,恐怕早就在九泉之下了。”
“所以你筹划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杀了他?”苏兄的反问中语气复杂,更带着几分不解和痛心。
“如此凉薄的皇上,难道他不该死吗?”
“杀了他之后呢?”苏兄的语气中难掩愤怒,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皇上死了,留下一片乱局,太子和誉王两相内斗,朝政不稳边境大乱,最终得益的是谁,遭殃的又是谁?”
当年蒙冤之人身上的污名依然烙在他们身上,祁王依然是逆子,林家依然是叛臣,而宸妃,依然是孤魂野鬼,无牌、无位、无陵。
还有整个言家。
言氏一族书香传世,三代帝师、两位宰府、世代贤臣,言侯爷年轻时的慧心铁胆勒马封侯,还有……尚未成家立业的豫津,都会因为言侯爷一人之私,瞬间倾覆。
他闹得天翻地覆、举国难安,可最终呢?只不过是杀了一个人而已。
“侯爷,你这不是在复仇,而是在泄私愤。皇上死了,悬镜司必定全力追查。你生来无趣死也无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豫津呢?”
“豫津——豫津的母亲在他生下来不久就过世了,从小我就没怎么管过他,难为他了,做了我的儿子。可能这就是他的命数吧。”
“侯爷,豫津虽然不是你心爱之人所生,可他毕竟也是你的亲生儿子,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他年纪轻轻就受此株连吗?”
“豫津是个好孩子,可能——我弥补不了他什么了。”
于国,言侯爷功高震主无怨无悔。于家,言阙却是亏欠甚多。
尤其是对豫津。
错过了他的成长,错过了他的生辰,错过了与他一同除夕守岁,现在还要拉着他一起为了自己河清海晏的理想一起赴死。
我不能说言侯爷不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忠孝难两全,道理世人都懂。只是这对于豫津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今生投胎于言氏,空得了一身的才华忠骨,还未施展抱负报效祖国却要奔赴黄泉。
“言某还有一句话,日后若是祸起萧墙,可否念在小儿与苏先生相结为友的分儿上,救他一命。”密室谈话接近尾声时,言侯爷对苏兄说道。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身言氏血肉于豫津来说,是幸也是不幸。
“我和令尊大人说好了,今年除夕祭完祖之后,你和他一块儿守岁。”苏兄与言侯爷拜别对豫津说道。
“多谢苏兄。”豫津喜笑颜开躬身作揖道。
大年初一登门拜谢苏兄时,他依然推心置腹躬身作揖:“无论怎样,言府的平静算是保下来了,我只要谨记苏兄的恩情,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又与我何干呢?”
言氏之幸在与豫津,之不幸又何尝不是豫津的不幸呢?
“你们啊,是没看到那个夜秦正使,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开始是凶悍,后来又讨好,一点使臣气度都没有。”豫津出门捡马球回来道。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一国使臣呢?”苏兄问。
“我心中的最具使臣气度的,当属书中所载蔺相如,出使虎狼之国,面无惧色,辩可压群臣,胆可镇暴君。既能完璧归赵,又不辱君信国威,真是慧心铁胆不外如是。”
在得知言侯爷年轻时的英勇事迹,豫津笑容渐失,眉头微皱:“可是我爹他现在……”
世事无常年华似水,当日未满四十就勒马封侯叱咤风云的少年,如今却只能和香符丹砂为伍。
以至于不清楚事情的小辈,还以为言侯爷的侯爵之位,只凭他是言大师的儿子、有国舅爷的身份便能轻易得来的。
言侯爷除夕祭祖时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自言自语:“可是这世代忠贞热血,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君者,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
在朝为官坦诚待人被讥为天真,不谋机心被视为幼稚。风气如此,何人之过?
所谓君明臣直方为社稷之幸,待民以仁,待臣以礼,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
于这暗流涌动中寻一处安身之处的他们,空有一身热血忠骨又有何用?
“朝局难测,我们大家的命运又会如何,都难以预料。但是唯有把握此心而已。”豫津对着苏兄笑道。
苏兄也笑:“豫津,你还真是聪明透彻。”
许是自小生母早逝,父亲又鲜少回家,豫津早就习惯了一人独来独往,朋友也是少之甚少。除了景睿之外,倒也没有旁的什么人可以与之交心了。
明明景睿比他还要年长一岁,可两人处事却似乎总是他在宽慰景睿。
“当初你说那句话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什么‘那你自己走,我去打马球了’,你指望他怎么回答你?难道你想听他说‘景睿你怎么样,我都病了你还要丢下我去玩’?拜托,你多大了,人家苏兄回答的没错,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跟他说啊。这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你也不至于气得转身就走吧?”
“苏兄曾说立君立德,所谓君明臣直方为社稷之幸,我想对于苏兄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不能扶持一个在德行上令他信服的主君吧。”景睿道。
“景睿,你说苏兄会不会不是——我觉得他不是真的辅佐誉王。”豫津说。
“父亲这些年虽然一直忽视我,可我作为人子,不能体察他的苦楚,只怕也谈不上一个孝字。”
“我相信这里面是有情义在的,说实话,家父直到现在也不后悔他所谋划的这个行动。但是他仍然感激你阻止了他。这话听起来矛盾,但我想苏兄,你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啊,人心往往就是这般复杂,并不是简单的只有是非黑白,可以一分为二。”
他这一生,活得明白,也难得糊涂。
同为言氏后人,多少年耳濡目染,言侯爷那套远遁红尘的招数他倒是学得透彻。
于这乱世,世家公子无数,他独独选了身世复杂城府简单的萧景睿,除了性情相投,大概也有他的刻意为之吧。因为身世复杂,所以只能做一个闲散的江湖人。与这样的人相交,是轻松的也是快乐的,更是安心的。
人前人后,他都是性情飞扬,笑着闹着的小浴巾。
你说他是真的快乐吗?我个人主观上,更愿意称他为假笑男孩。
他笑得张扬,与谁开玩笑逗趣玩闹都十分得体。可只要见了自家父亲,他就乖乖地收了所有的乖张,只恭恭敬敬地在父亲身后站着,鲜少言语。豫津生来二十年,与父亲说得最多的还是表应承的“是”。
无论在言府还是谢府,无论是吩咐正事还是父子闲谈,只要面对着言侯爷,他都始终神情平静。
“爹,苏先生所托之事并不容易,您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
“不仅仅是口头上的答应,我这次是真心地要帮他把这个事情做成。”
“孩儿不明白。”
“这次帮他我是真心实意的。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豫津疑惑地问道。
“明知是陷阱,是虎狼之穴,可是仍然要去,利弊得失如此明显,却仍然要去抢,如此愚蠢,却又如此有胆魄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说这话时,言侯爷站在楼阁处冲着阳光微眯着双眼,神情恍惚。
“如果这次不去帮他们,日后又有何颜面去见那些九泉之下的故友呢?”
“父亲请放心,孩儿是言氏血脉,自然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忠,什么是真正的孝。”
“至于祁王,你当年年幼,可能记不清了。他的音容笑貌都承自于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不知多少人为之倾倒啊。”
豫津却只是咬着嘴唇轻笑:“爹,那我呢,我像我娘吗?”
“至于你嘛,自然是像我。”言侯爷倒也难得少年气起来,“不过是年轻的时候,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我倒不希望你像现在的我。”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相比于言侯爷,豫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仅是这一身豪情忠骨,还有冷眼旁观的冷静和把握此心的透彻。
只是我倒宁愿他如景睿一般,只看得到人情冷暖,看不清朝局动荡尔虞我诈。
只是若他不知,这么多年,身为言家后人,他又如何能活得下来?
夕阳依旧垒,寒磬满空林。惆怅南朝事,长江独至今。
生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局,也许既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因为无论前路如何,前尘如何,他都只能孤身一人闯荡。直到,孤独终老。
原谅我行文接近尾声,才单独地写一写豫津。实在是剧中豫津单独出场的时候不多,仅有的一次还是作为言侯爷言语的背景画。
他一个人在硕大而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踱步,从门口走到庭中又再一点点踱回来。没有焦急也无不耐,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外或是地面,眸中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豫津——豫津的母亲在他生下来不久就过世了,从小我就没怎么管过他,难为他了,做了我的儿子。可能这就是他的命数吧。”
配上言侯爷的言语,却只让人越发心疼。
他平静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等待早已稀松平常,他面无表情眸中幽深,是不是又在思考着今日朝局的纷纷扰扰,亦或是思念他未见几面就与世长辞的母亲?
都说慧极易夭难得糊涂,于豫津这样从小就没有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孩子来说,到底什么才是幸,什么是不幸呢?
“朝局难测,我们大家的命运又会如何,都难以预料。但是唯有把握此心而已。”
想必聪明透彻如他,定是比我这样的俗人想得明白。
此心如何?此血仍殷,此身豪情仍未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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