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清晨在风中闪着微光。我把挑窗帘的杆子小心翼翼地立在墙角。窗户视野宽阔,能看到镇上平铺的屋顶。各家亮闪闪的玻璃窗形状各异,各家屋顶的外观也不尽相同。云彩飞驰,时聚时散,其间突然飞一般露出秋日碧空,蛛丝一般轻柔。
今天是逢集,我的贫困户会上街,天冷了,我给她带几件衣服。
吃过饭后,我出门去等我的贫困户。空气清新,黄色的阳光如滚滚洪流,大片黄褐色落叶沿着人行道飞舞,刷刷声响成一片。我往集市走去。
远远的看见小蒋,只见一腰部打褶的红丝绒夹克衫,下身是红色的裙子,前面的裙裾短,后面的裙摆长,这样她走起路来看上去就像挺着个大肚子。她戴顶红色小圆帽,我能看出帽子上有些不太明显的褶皱——那是小心抚平的褶皱,脚上穿一双破旧的粗布"短靴。也是红色的。
小蒋家在湖北,大脑不够用,嫁过来丈夫脑溢血去世了,在这边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上学时,她手牵手走三、四里,到学校,不管风里、雨里,坐那等儿子放学再手牵手回去。考虑孩子的成长,把孩子送到寄宿学校。一个人的她过着逢集必赶的生活。
现在她一处摊位上吃早饭,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回到她的凳子上。从杯口粘着的一圈奶皮来看,那是一杯豆浆。这时她喝了起来。我从来没见有人喝豆浆,喝得如此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她忘了寒风,只是一门心思地一点一点细细品尝,她完全消失在她的豆浆中了——这情形倒像我一样,忘记了自己的等待,看她那双幸福得迷迷瞪瞪的眼,看她那双显得又短又硬的手紧紧捧着豆浆杯,把杯口的一圈奶皮虔诚地舔掉,手心贴住杯子取暖。一股看不见的甜蜜暖流注入我的心田。我的灵魂也在喝豆浆,也在取暖,和小蒋品味着牛奶咖啡一样。
我来到她身边,告诉我给她带来了棉衣。小蒋不喜欢黑色,我拿的衬衫、祆子都是红的,而大衣是灰色的,我问她是否要,她只是说谢谢、谢谢你……面带羞涩的离去。
但走到一半,她停住了,再回首,双唇一收,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她这才把衣服和拣拾到的东西放进黑洞洞的袋子里,急匆匆地连连点头再次致谢。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缓缓折回身来。
康德说:“在一位出身微贱的普通市民面前,当我发觉他身上有我在自己身上没有看到的那种程度的正直品格时,我的精神会鞠躬。”鞠躬,就是敬重。敬重什么?正是那如头上星空一般崇高的人格境界。
这时我明白了,世界原来充满关爱,我周围的一切都深怀仁慈之心。在我和天地万物之间,有着幸福的纽带。
我明白了,我从想找到的欢乐并不只隐藏在你身上,还在我周围无处不在:在街上匆匆的声音中,在意外翻起的裙裾上,在冷如金属却又温柔低于的风声中,在雨意欲滴的秋云中。
我明白了,这世界并不是一场争斗,也不是一系列弱肉强食的偶然事件,而是光明亮堂的快乐,是仁慈之心的颤动,是一件赠与我们、尚未被打开欣赏的礼物。
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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