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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蹲在垃圾桶旁边剥蒜,窗户外飘来一股浓烈的炒回锅肉的香味,手机里的歌自动切换到下一首时,变成了筷子兄弟的《老男孩》,那一瞬间真的是既难过又想家。
想家,是个很深邃的词,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像连绵不绝的细雨,像凛冽寒冬里的狠风。它是忧伤的、孤独的、不忍提起的。
(一)
2017年10月1日 深夜十二点
就在刚刚我吃了一块巧克力味的蛋糕,喝掉了半罐雪碧,当然是因为饿,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庆祝深夜里清醒的自己。
毕业三个月,从最初的落魄到现在的稍微一点点的安定,我才终于缓过神来,原来生活是这个样子。
想起和朋友搬家那天,一人两口大箱子,一个起码十公斤重的超大布袋,还有些什么双肩包手提包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个人,从一楼扛到六楼,累得直接倒在沙发上,头晕眼花肚子饿,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盯着天花板,心想以后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了。我没有离开,我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座赵雷歌里唱过的城市。这个爱在半夜淅沥沥下雨的城市,这个看起来好像没有春秋的城市。
生活归置到零,重新开始,也从心开始。
我对未来是憧憬的,也是恐惧的,就像爱坐过山车的人,喜欢速度带来的刺激又怕意外带来的死亡。但憧憬大于恐惧,归根结底,我还是憧憬。
我们开始学着买菜、做饭、逛菜市场,学着自己缴水电气费,学着如何挑选菜品,学着换灯泡,学着理智的打小强,学着自己修理一些简单的家具,学着生活。
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学校会教给我们许多事情,但社会会教给我们更多事情。
刚搬进来的第二天,和朋友去买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东西太多,多到购物车都塞不下,从超市出来时很不巧的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们俩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手上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红色痕迹,等雨停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我们冲进雨中,向前奔跑,不到两分钟头发就湿完了。
雨声太大,我怕她听不见,就朝她喊道 : “虽然很狼狈,但以后肯定会很难忘的,在这么大的雨中奔跑,我还是第一次,你看像不像在拍电影。”
她哈哈大笑,说我是个神经病,我也跟着大笑,笑声淹没在雨里,我们踏着地上的积水,水花溅起来,又落下去。手上是深深的勒痕,袋子里装着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路边的树叶被雨打得噼里啪啦的响,灯光把树的影子斜照在地上,我们奔跑着大笑着去抵抗心里一点一点冒起来的心酸
我告诉她我们以后会很好的,她用力点点头说:“嗯!会的!”
(二)
我曾无数次的想过家,大太阳地下四处找工作的时候,夜里十点半下班等公交望着空空荡荡的街道的时候,滴滴司机告诉我年纪轻轻路还长的时候,深夜胃痛到哭自己爬起来烧热水吃药的时候,一个人蹲在垃圾桶旁边剥蒜的时候。
人心在孤独时也最易脆弱,连一颗蒜都能让你想家。
大二那年的国庆,和妹妹去玩滑板车,从很高的坡道冲下去,被甩了出来,右手骨折,脖子软组织受伤,浑身山下数不尽的擦伤,忍着痛爬起来,哭着回了家。
爷爷带我去医院,拍片、复位、拿药,医生用白色纱布把我的右手裹起来,一层又一层,厚得像一个粽子。
二十几岁的人了,复位的时候疼得眼泪直掉,哀嚎着叫医生轻一点,求你了不要动我的手了,真的很痛啊!估计整栋楼都听得见我的惨叫声。医生并不理我,骨裂加错位,真的是感觉疼得要了命。
走的时候医生叮嘱我,夹板至少要绑十五天,不许取。后来我不够听话,嫌麻烦,还没到时间就拿下来的,所以现在右手恢复得不够完全。
从医院出来,我眼泪汪汪的站在大马路边,望着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恍惚得很,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我望着自己包裹好的右手,觉得真是奇怪,这件事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爷爷走在前边,转过来对我说,走,我带你去吃一家超好吃的面馆,我经常去。
我跟在他后面,面馆老板站在一个超大汤锅面前,里面不断地冒出水汽,他拿着汤勺搅动,面条在里面咕噜咕噜的翻腾。老板很热情的和爷爷打招呼,看来的确是经常来。
我没要面条,点了碗抄手,毕竟可以用勺子。
老板热情的问我怎么了,爷爷简单的说了下。面馆老板说,没事,娃娃恢复能力快,过段时间就好了。老板是很正宗的重庆口音,我在心里想,还有人把我当小孩子。
回到家以后,什么都不能做,婆婆给我洗脸、夹菜、穿衣服,像在对待一个还不能自理生活的小孩,想到自己二十岁的人了,既尴尬又感动。
直到现在我都经常想起他们照顾我的那段时间,像在照顾一个三岁的小孩,那么关心、细致和温暖。
后来有次去拔牙,一个人去医院,因为智齿歪得厉害,要把肉割开把牙齿取出来再缝上。我以为打了麻药就不会痛了,万万没想到,那不是痛,那是剧痛加恶心。因为有伤口,医生助理要不断地拿着塑料管吸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我不敢动,怕医生手里的手术到误伤到其他地方,眼泪默默的往下流,医生不断地和我说话,安慰我,分散我的注意力。
那颗牙齿被拔掉之后,医生问我要不要收着,我摇摇头,我快恨死那颗牙齿了。
拔完之后叫我不要吐口水,想吐就吞下去,不然不好凝血。这次我又没听话,嘴里不断的分泌出唾液和伤口里不断流出血。从医院出来我趴在垃圾桶旁吐混合着口水的血,纸全部被染红,路人一脸奇怪的看着我。
麻醉慢慢的失效,到了每走一步路都感觉有针在扎脑袋的地步,我只敢很轻很轻的走,头晕得想倒在地上睡一觉,还是得一路坚持着去乘地铁。
到家之后两个小时就用光了半卷纸,全被染红,由最初的唾液加血到后来的只剩下血,我有些恐惧,不敢再吐了,就忍着恶心往自己肚子里吞。每吞一次伤口就痛一次。
我坐在床上,眼泪汪汪,我连打电话回家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开口说话伤口会很痛,也不想让她们担心。
自己坐在床上发呆,只祈祷伤口流出来的血少一点,这样我就不用忍受着那么多次的恶心把它们吞下去。
拔牙之前我已经找了大半个月的工作,整个人变得焦虑不安、迷惘、爱胡思乱想,想未来、想明天、想生活、想回家。想起骨折时爷爷奶奶照顾我的时候,想起拔牙之前医生问我是不是一个人。
人就是这么喜欢对比,有了差距心里就会不舒服,就会动摇,就会怀疑。
从学校到社会,有过无数次想回家的冲动。
是清晨六点的公交,和深夜十一点的自行车;是四处面试的奔波,和无数次的请等待;是下班路上遇到的心理变态,和回家路上的流氓;
也是爷爷一手好厨艺的饭菜,和每天都不用早起的清晨;是妹妹担心的安慰,和送的无数的零食;是疲惫身躯的归属,和心的栖息的港湾,无数次的想家,和无数次的想回家。
一边可怜自己又一边骂醒自己,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一遇到事就逃避那要怎么解决,哭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不就是日子心酸了点吗,谁刚出来不是这个样子啊;不就是遇到了变态流氓吗,又没有死掉;不就是半夜一个人回家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晚下班,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经历过这些。
以后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我等的公交刚好来,应该配个好心情。
我遇到的所有事情,好的、坏的、惊喜的、忧伤的,都是为未来铺垫的,未来会好的,所以现在的都是暂时的,我想。
(三)
那天我在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做清洁的阿姨问我怎么了,她叫我小姑娘,安慰我说年纪轻轻,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朝她笑笑,告诉她我没事。
以前每次看到她,我都给她打个招呼,给她个微笑。
她不知道她那天的关心让我糟糕的心情变得好了那么一些。
第二天,我哼着歌从她面前路过时,她说,对嘛,就是要这样,保持一个好心情。
我说,嗯啊!
一路上也遇到许多暖心人,素不相识,但热情且温暖。
从学校到社会,一路走来,初尝生活的滋味。在此之前,我想象不到它是这个样子。
像在打磨一把剑,把不适合的地方慢慢磨平,让它变得锋利且有光泽。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许多庇护,但多了一副盔甲。
从前犯了错,老师会原谅你,学校会包容你。现在犯了错,社会会给你一个清醒的教训,让你记住它的规则。从前只用好好上课,认真学习,现在要养活自己,思考未来,规划人生,不比在学校时那么简单。
从前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担心生病了在课堂上睡着,不用担心生活费没了怎么办,不用担心有太多的危险,;现在不敢生病,耗不起时间也耗不起金钱,要自己养活自己,房租、水电、网络、交通、话费、还要预留一份预防意外的金钱,太晚下班回家还要注意安全,预防变态和流氓。我们没了庇护,就要更好的去打磨自己这幅盔甲!
有时候也觉得真的好累啊,可年纪轻轻,不应该那么早的就倒下,所以面对生活还是得奋斗啊,等不来这一个秋天就等下一个秋天。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味道,酸的柠檬、甜的西瓜、苦的黄连、辣的青椒,生活属于哪一种味道?它属于任何一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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