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诗翁那得有此,天地一扁舟。二十四番风信,二十四桥风景,正好及春游。挂席欲东下,烟雨暗层楼。大明寺栖灵塔上看扬州
紫绮冠,绿玉杖,黑貂裘。沧波万里,浩荡踪迹寄浮鸥。想杀南台御史,笑杀南州孺子,何事此淹留。远思渺无极,日夜大江流。
扬州果是个传说。这传说有实也有虚。虚实不论,主要在于个人的感受。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故事且不必说,单那十万贯足引起我的好奇,我在想:相当于现在的多少钱呢?
以宋代为例,一贯钱概300元人民币。1两金概3000元人民币。1两银等于1贯铜钱概300元人民币。也就是说,两宋期间,十万贯大约是人民币3000万元。其他朝代,粗看了一下,也都过千万。
那么,且可以这样说,十万贯不论在过去还是当今,都是一笔巨款。缘何要带那么多的钱下扬州呢?似乎是必须。其实不然,故事讲的不过是人的欲望,理想。哪有人不好钱,唯多多益善。至于骑鹤下扬州,更不可说了。
这句话的意思,从侧面看出,扬州的繁华以及美景确有吸引人的动处。连康乾两代帝王六次南巡,几番恋着那“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景致。再加上文人好事,舞文弄墨的渲染,“烟花三月下扬州”不用说,还有“绿杨城郭是扬州”,把个扬州渲扬得叫人心痒痒。就是如今,人提及扬州,没有不向往的。尤其是没有到过扬州的人,看了许多扬州的宣扬,更是按耐坐不住了。
闲话少说,既然如此,且来看看我是怎样“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吧。
我这里主要说的,是去扬州的出发和归来时的一些情况,以及扬州的一点印象,从中便可以看出我之扬州的一个实际体验。
剪影桥前临出发的那天我还在上夜班,为了赶早上七点的动车,我不得不提前下了班,损失了4小时的加班费也无可心疼了。我知道,这一趟出行花钱是必然的。由于年假时间有限,加上慢车长途熬夜的怕,多花几百块乘动车也是无奈的选择。
当天凌晨三点半下了夜班,回宿舍把工衣一身浆洗,冲凉,准备,时间已近五点了。还好天没下雨。我背上包,忙忙出门,骑上单车直往江北的光哥处。
上了金山桥,夜正深沉,灯火惺忪,马路宽阔。夜晚的视线短促,使得人感到像是受了一种压迫。四周高楼半隐在黑暗中,没有温度,一声不响,有种恐怖的威胁。江面一片黯亮幽深,想必是藏着些莫名的鬼怪。因而我生怕走错了路,一旦跌掉桥下去就不堪设想了。我的心莫名紧起来,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同时脚下奋力地踩,又生出一股热来。冷热交替,同时存在的感受,让我担心可不要感冒。到了光哥处,少坐了一会,存放了单车,便叫了滴滴,往高铁北站而去。
这十来公里的路,如果骑单车实在方便不过。可坐在车里,我差一点要晕。晕车的感受,夸张点说,真的有点生不如死。我想是因为上夜班,又太匆忙,人实累了,精神不好,加上本来就有晕车的历史,才会这样的吧。因晕车我就想起有人说的那句话,晕车的多是农村人。我为自己这个身份而悲哀。不是看不起农村人,我本是农村人,这样说,是因为自己不能改变自己,好像连晕车也给我打上了烙印。
到了北站,天尚不全亮,阴沉的一点灰色的晨曦,犹如雨将来的样子。已有七八旅人在门外等候。我站在那里,头还半晕着,颈脖子像刚被人卡过,有点呼吸不畅的难受。有风吹来,我感到有些冷瑟。待六点半开了候车厅的大门,按时上了车。
这出发的匆忙赶路,原是不必的,加上那一段路将要晕车。使我问自己:我要去哪里?我这是去旅游吗?为什么我一点头奋的快乐也没有。想起早时的旅行,我背上背包出门,是多么地欢喜,那感受是多么激动人心和轻快呀!缘何现在没有了呢?
这一次原有八天假日,我还担心时间不够。可后来我竟提前了一天回来。实际上是七个白天六个晚上,真正说来,除了车上,也就整六天。
当日淮安一晚,第二天下午去了高邮,高邮两晚,第四天中午才到扬州。在扬州仅住了一晚,之后去了镇江,在镇江住了两晚,回来的前一天由镇江又去了一趟扬州,后由镇江返程。
五亭桥扬州的一晚两个白天,先后去了瘦西湖,大明寺,瓜洲古渡,大运河博物馆,朱自清故居,东关街,古邗沟等处。
印象深的是,瘦西湖,大明寺,和朱自清故居。
游瘦西湖我一直是懵的,心里太着急了,脚下太赶。我连走过五亭桥时是怎样的感受都忘了,只拍了照,走过就完了。倒是在二十四桥前坐了一下。这桥原也简单,但确实有一种美。造型精致,弧度曲线,也只能叫我想到漂亮婉约的女人。有那么一刻感动的是,由南门进园那一段小径,花红柳绿,桃柳依依,人置画中。让我感到,似乎这样的地方只配醉生梦死。进来时的南门连照也忘了拍。
为何这样呢?其实,不单是游瘦西湖,其他景点大致如此。真正心静下来,好好感受,或者说有那一种感觉的时候,并不多见。用到此一游,打卡来形容,也算是恰当的。这与我想的旅行是有差别的。这种差别使我对自己(以后)的旅行的出发选择和心态有了不一样的改变。我想,主要还是受自我及现实的限制吧。
“五亭桥,最宜远看,或看影子,也好。桥洞颇多,乘小船穿来穿去,另有风味。
“小划子虽然便宜,却也有些分别。譬如说,你们也可想到的,女人撑船总要贵些;姑娘撑的自然更要贵啰。这些撑船的女子,便是有人说过的‘瘦西湖上的船娘’。船娘们的故事大概不少,但我不很知道。据说以乱头粗服,风趣天然为胜;中年而有风趣,也仍然算好。可是起初原是逢场作戏,或尚不伤廉惠;以后居然有了价格,便觉意味索然了。”
我只在岸上走,一路的看,并没有坐小船。那船娘如今想必是没有的了,不过是赚钱的人的一份工作。想来,还是那时更有味儿。
其次是平山堂。
“登堂可见江南诸山淡淡的轮廓;‘山色有无中’一句话,我看是恰到好处,并不算错。这里游人较少,闲坐在堂上,可以永日。”
闲坐堂上,可以永日。这话说得真好,也实在妙。夏日平山堂,想必阴凉,永日实在是俗世凡尘物我皆可忘掉。
平山堂话说,“扬州的小笼点心实在不错:我离开扬州,也走过七八处大大小小的地方,还没有吃过那样好的点心;这其实是值得惦记的。”(引号部分均摘自朱自清《扬州的夏日》)
扬州的吃,原是我垂涎的。可事实却无感,并没有这样实现。一来我没有到那种“高级”的茶楼的地方去。原以为敞门八方客,可到了“趣园”门前一看,高院幽深,犹如富宅,吓得我那敢迈步近前。真个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自叹惭愧。失了趣味,也就失了挂念。嘴上不忘叨念一句,切,不过如此!好歹寻个安慰。
煮干丝是吃过。在高邮吃过一回,在那日文中有写就不提了。在扬州当日晚上又吃过一回,叫“大煮干丝”,份二十元,并不算贵。是用豆腐片切成丝的,不似高邮那家是用“千张”代的替来糊弄。平底汤碗,干丝堆出汤面。汤连丝就着一碗米饭全将吃了下去,并不因十分好吃,而是肚空,也是饱了。实话说,并没有特别的味道。心想,还不如家乡的炒千张有味哩。因此,我尽管只要把汪曾祺的煮干丝去怀想一番。至于汪家宴馆,我无福消受罢了。狮子头是中午在住的宾馆徐凝门大街上的一家看似不错堂厅敞亮题名淮扬菜的馆子里吃的。真不咋滴,这就是传说的狮子头?清汤,一白丸子,筷头一戳就散了,并没见有荸荠,没甚大味。我便怀疑厨师不是本地的人。器具是包装好的,碗那么小,装一勺饭即满,主要是不好拿,手大碗小,不知怎样端捏的好,又滑溜溜的,与玻璃桌面叮叮当的响,顾忌两相碰坏了。吃得小心谨慎,紧紧张张。这他妈的那里是吃饭,这不赶鸭子上架嘛。米饭还要另收钱,菜本不便宜,这就让我很鄙夷了。
二十四桥至于汤包之类,想想而已。这大概是普通人来扬州游玩不相宜之处,况且是一个人。到了消费时,店家迎来问,您几位?一个。人家脸色顿时就失去了原有的热度,爱理不理的样。好吧,也叫我失了进去的冲动。
现实好像是这个样子的。且不说是皇帝来了,换了是大款富豪,通身气派,哇啦啦一阵吆喝,能叫那些店家轻看吗?不能。
这样说,并没有说我在扬州受了什么委屈,没有。扬州之所以是扬州,原是繁华引起的。而她的繁华,主要在于玩乐。玩乐无非是吃,其中包括色,色也是可以吃的,不是有话说,食色性也么。传说扬州出女人,譬如船娘。但我并没有感觉到。街巷倒是有洗脚的门店,站在玻璃窗外面尴尬地瞧了一眼,见里厢客人躺在窄床上,服务的女子坐在其脚头前,抓着那脚卖力侍弄。即使戴着口罩,我直觉那女子是龇牙咧嘴状的。如此这般,那还有兴致。
朱自清故居,且不多说了。瘦西湖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到了朱自清故居,自然安静下来。买了一本他的散文,似乎是第一次读朱自清的散文。我感到像他们这一类人都有一种类似的气质。
想来在扬州只住了一个晚上,让我原有些意外。你们有没有因为一个住的酒店要在当地多留一天的想法做法呢?这次我便是。说到途中的吃和住,我想单作一篇来说,这里就不细说。这家酒店,有自己房间的感觉,所以我把镇江住一晚返扬州的打算改为连住两个晚上,并由镇江乘动车返回。
返程的车上,多在闲睡,因为无聊。每次旅行回来,都感觉是打回原形。旅行在路上与现实生活的反差叫我十分迷茫,无所适从。本在旅行中,无不就受着现实生活的牵绊。
九个小时的动车,不快不慢,晚上七点钟回到了惠州。天已经黑了半晌,找到公交站台。没有直达去光哥处的车,便在对方向的最近的一站下了车,再步行二三公里。这时开始掉起了雨点,点点滴滴,夜色凄迷。走在黯影的夜里,城市是熟悉的,而无依的漂泊感,又让我感到一种实在的陌生。我在想,如果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在这样的夜晚,我该去哪里呢?必先投宿。天亮后,得去找工作,那情形是完全没有依托的。
钓鱼台人在广大的天地间,是多么的卑微呢!可再卑微,也得活下去啊,得找他的一处安身立命的场所。
我背着包,已来到光哥所在的小区,先在对面的一家沙县吃晚饭。那个年轻的店老板明显欺我,是把我当初来的外乡来客了,要敬给我一个杀威棒。其实,我之前来光哥这里玩曾在这家吃过东西,奈何我现在行色匆匆,叫人家不杀白不杀的样子。这只是一点小事,但给我的刺激是让我想到早前那些年,年轻的时候,在社会上受到的种种欺凌,也叫我感慨起来。
这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与光哥聊坐了一会,便取了车,往所在的落脚处骑行。路上,雨大起来。我是带了伞的,可骑车是不便打的。冒雨前行。幸而雨不大,还不致于做个落汤鸡。
上惠州大桥,经过西湖时,我发现木棉花开败了。英雄迟暮,岁月无情。在昏黄的灯光下,黯影点点斑斑,显然萎缩了。黄花业已不见了影踪。惟有香樟,潮湿中仍吐着阵阵芳香,诚不薄我也,实给了我一份恰到好处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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