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知道在那一个个夜里她会做什么。在她最反感的时候,最恨的时候,她都会要。这不是想象,那熟悉的一切像酸液一样腐蚀着你的内脏,一种最坏的东西。你像是吞了一口温热的毒气到心里,变成毒药,又变成了蛇。那毒蛇升起颈子,日夜醒着。你的连续不断的白天就 这样降临了。你绕来绕去想躲避的,就是那些清清楚楚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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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坏了,它一直是白天,好像一盏很小的灯,有很大的电。我一直在白天醒着,也 许这就是死快来临的时候。一种感觉,我一直醒着。我看见你对你说话,一幕一幕地走。有时候我对朋友说话,说到一个词会猛不丁触到这个伤痛。
到处都是这个伤痛。
那天她唱:再过二十年,不要再相会,若是见了面,活像见了鬼。在一个炉子边上,她高兴极了,马上把它记下来还要打电话告诉你,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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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刹那近了,已经近了,已经过了。我知道马上。但是也就在这一刹那,忽然看清楚了 一切:你在等我死,你们都在等我死。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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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回去的,她不敢爱,也不敢死,在这个空间里有一个没说出来的事情,她要骗自己, 用一些东西骗自己,维护她心里那个保留下来的世界,那个布尔乔亚的世界。是不是真像她自 己说的那样,从她母亲那里传下来的,我不知道,那些未能实现的幻想给她的。出国,找一个 外国人,生一个混血儿,一个蓝眼睛的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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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太像了,我们是两条毒蛇,出卖了彼此的宝贝。我们的牙相互咬着,鳞光闪闪发亮。 我们如此相象,以至于彼此咬一口的时候,就是自己咬了自己。她怎么能把我的动作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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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比这更放肆的愿望了,因为黑夜使一切变得专一 和隐晦。只有这强大甜美,永无止境地重复,一阵阵悸动。在黑夜里什么都没有。白天阳光和 树木的感觉,远处海浪的感觉,站起来看银色的小帆和云的紫色影子的感觉,都没有了。说实 在的有的是让人疲倦和乏味,可另外一种炫耀却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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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东的房间里辉煌一片,太阳在崭新的云间喷射,暗红淡紫的云骤然都变成金红色的, 那个时间真漂亮啊,那时她刚来一个月,现在我才知道她在我生命中印下了什么,在我离去的 时候,回头看她,她眉色漆黑,她依然是一个让人怜惜的陌生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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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愿望升起来的时候,真奇异极了,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别的什么,还有别的这种事,我 知道这是唯一的,也是不可思议的。
空气里的女孩子的声音,她从楼那边跑来,一边回答着,一边爬到丁香树上,她小小的裙子也是花束,我看着她,也能看见围墙那边的院落。下午的阳光照得我温热起来,影子一动不动,她忽然不安地看了我一下,拿着花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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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花里捉蜜蜂,用纸把手包起来,看它滋滋地跌进瓶子,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草还没生出来,已经有点淡淡的黄了,把枯草从土里边挖出来,有韭黄一样嫩嫩的颜色,然后有一种淡绿色出来,所有春天都是这样。
北方的春天那么干燥,可树已经有小小的骨朵了,天一阵一阵暖起来,不动声色地暖起来, 这时候我生命的愿望也开始了。我记得是在一片草地上,周围没有人,一片红楼后边,我坐在 那儿,坐在青青的草上,第一次静静地升起。我心里有奇异的感觉,一种惊讶。没有人,没有 人本身就预示着可能的一切。春天的空气,我对自己也十分吃惊,我走到没有人的角落里,走 到木垛后边,走进去,又走出来。
在整个春天里,我都到那片的草地上去,静静地等待着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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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着实吃了一惊,拿那张照片看了又看,简直被她童年的美丽打动了。她微微低着头,手放在膝盖上,向这边看着,棕色的头发上和脚上带着细碎的草屑,她刚刚从那条林中小路上来,赤裸的小脚踩着干燥的苔藓和沙石,似乎是干季,暗绿的棕树叶,在她头面上把曝晴的晚光筛落下来,她眼睛里笑意盈盈,简直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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