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苏州是上海的后花园,假如说杭州是上海人的天堂,那扬州呢?
我小的时候,苏北人在上海的地位相当可怜,弄得在上海生活的苏北籍人一听到别人问自己是哪里人,就要自卑地低下脑袋。唯独扬州人,会朗声道:扬州人!因为,上海本地人看扬州人,不觉得他们比苏州人杭州人差很远。
扬州何以能从苏北这一块与贫穷脱不了干系的土地上脱颖而出?扬州被鲁莽、嗜血的清兵十日屠城之前,是充斥着温软脂粉气的温柔乡。被屠城前后的扬州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霄壤之别?可参看夏坚勇先生的《湮没的辉煌》,这本当年与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放在同一套丛书里问世的大气的、刚性十足的文化大散文,虽没有《文化苦旅》那般好运地成为时髦小姐特别放进LV背包里的文化标签,却始终是热爱这一路散文的文学爱好者的"接头暗号"。"读过《湮没的辉煌》吗?"一时间成为彼此之间能否深谈的试探。
因为夏坚勇先生的这一本好书,我一次次去扬州。烟花三月的时候去过,溽暑难忍的六月去过,金秋十月桂花香的时候去过,难见雪花飘飘的腊月也去过。奇怪的是,那么多次扬州行留给我的印象只是进过瘦西湖、进过沈园、进过个园……至于细节,一概空白,唯独记住的,也与扬州的风情没有关系。
2020年1月随手拍的瘦西湖白塔那时,我孩子还小,好像还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样子,我家还没有车,只有到上海体育场搭乘旅游大巴去扬州。那时,十月黄金周还是全国人民的新宠一样备受欢喜,所以,瘦西湖畔人潮涌动,我们牵着孩子的手想让他看看给李白灵感写出"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样千古绝句的瘦西湖,根本不可能!当晚,冷空气突然降临扬州城,而我们根本没有带着毛衣,我和孩子的爸爸只好兵分两路,他在宾馆看着总在活动状态里的孩子,我则奔去商场临时购买秋衣,替孩子买了一件火红色的羊毛衫。
去年,夏坚勇先生出版了一本新书《庆历四年秋》,虽好,但远不及《湮没的辉煌》,我因此想到,要去一趟扬州。
2019年12月,我花699元买了可以住两晚扬州皇冠大酒店的预约券,想在2020年元旦过后就去好好看看扬州。
2020年1月中旬一个周末的一大早,我们便出发驶向扬州。就算是寒冬腊月,那一路上的江南,到处都是萌动的春意。过了江阴大桥,情形就不一样了。春风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吹拂到苏北的大地上吗?所以,一眼望去的大地上,田亩板结。偶尔会有几个农人缩手缩脚地在田野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说起来扬州皇冠大酒店已经在扬州市的郊外了,但是,距离东关街也就不到5公里,就决定把当天剩余的时间用在东关街上。
自己开车的便利,就是随时可以改变计划。路上,看到一块褐色的牌子指向隋炀帝墓,我们决定去哪儿看看。抵达隋炀帝墓园,已是黄昏。谁到扬州是为了祭奠荒淫无耻的隋炀帝的?所以,墓园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我俩饶有兴趣地说着隋炀帝的故事围着目的转了三圈,一抬头看到西边晚霞正在慢慢消失。
残阳如血的隋炀帝陵墓
出了隋炀帝墓便去了东关街。像许多城市这样的老街一样,东关街其实是一条小吃街。我们想去富春吃包子,便忍着,只吃了几个藕粉圆子。我们怎么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富春茶社晚上7点半就关门谢客,于是好笑了,在扬州我们吃了一顿兰州拉面。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床就去瘦西湖外的冶春园吃早茶。煮干丝、烧麦、菜包子、油糕等等,样样好吃,就是小贵。我想起有一次来扬州,去一家当地人云集的茶社吃早茶,与我们相邻的那张大桌子,围坐着十来个爷爷奶奶,他们面前的各类点心,一直堆放到齐眉处——也许,像每一座城市一样,冶春茶社是专为客人服务的地方。
走进瘦西湖,以前几次来时瘦西湖的景物开始慢慢叠化在脑子里。饶是这样,眼前所见,还是让我们大吃一惊:总是热闹非凡的瘦西湖边,竟然空旷得尽显寂寞。得有什么样的运气才能遇到寂寞的瘦西湖?我们赶紧到二十四桥、到五亭桥、到白塔……我们以为我们遇见了难遇的几乎 无人的瘦西湖,后来的情形大家都知道了。过年期间,我们打电话给扬州的朋友,他说当地人也不敢去瘦西湖游玩了,这让我们倍感沮丧。想到年前曾为遇到一个寂寞的瘦西湖而兴高采烈,真是,"花开花落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