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辅导像文学
曾经有机会参加台湾著名作家张晓风女士主讲的座谈会:“文学像什么?”我当时联想到其实辅导也像文学。
张晓风以比喻说明文学。
首先她说文学的存在犹如传说中讲述屈原死后尸体曾被鱼吃去半边脸,其女为他修补另半边金脸,让父亲有全尸可安葬一样。这世界有太多不完美、残缺、人们想以文学来填补这些破洞。走入辅导室的人他们也是经历了人生的破碎和残缺,无法健康地走下去,希望借助辅导的力量来修补人生。
再来,张老师也将文学比喻为人类所留下的痕迹,因为文字可以流传万代,影响深远。每一次辅导员与受助者接触的经过,他们俩都会因为这一次的会面互相在对方的生命中留下痕迹、影响和改变。辅导员如雕塑家,在辅导过程中操刀将受助者雕塑成对方想要的结果,而同时辅导员也因为见证了一个生命的曲折迭起和转化改变而对生命有不一样的领悟。这是一次生命的对话,这是一次生命的交流。
文学是分享,如一户人家中的井,一半开在屋子里面,另一半在屋子外面。这么一来方便自家用,同时也方便外人汲水,可造福人群。辅导除了是生命的交流之余也是生命的分享。在辅导室中,辅导员分享着受助者的痛苦和挣扎;同时间受助者也因为辅导员愿意分享自己的时间、爱心和关怀,自己的专业和知识而得到慰藉和帮助。一个不愿意分享的人是无法成为辅导员,一个不愿说出自己痛苦的人也无法得到帮助。这是一个分享生命的过程。
文学工作者总会用其笔尖诠释问题,尝试透过笔墨赋予答案。无论是人生的甜酸苦辣或人生百态,作者会透过文学尝试去解决一些自己想不通的东西,而他们的文学作品正是其挣扎过程的“实录”。辅导员也是品尝了文学家所体验的才欣然走入辅导室,真实地与受助者一起扶起那沉重的軛,共同挣扎着寻求出路和解决方案。成为辅导员的过程就如编写一本文学巨著,当中充满了血与泪。
文学好像芭蕾舞者脚尖所承受的哪一点痛苦。芭蕾舞者在台上翩翩起舞优美的舞姿、旋转都令人叹为观止。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那脚尖曾经受过多少苦才有今天的表现啊?!同样的,一名辅导员也必须体验、经历生命不同阶段的成长,学习上下过不少苦工,逐渐变得更加成熟、老练,有效的辅导员。所以辅导员跟文学家一样必须先尝过各种苦楚和生命历练,才更有能力去扶持别人。
最后,张老师说,文学就像是第二球的冰激凌,是多送给你的另一份礼物,能够随时重温所写下的游记、记趣时,再一次回到现场,多享受一次当时的快乐。辅导也是如此。不少你曾经体验过的挣扎,比如寻觅生命的意义,确定人生的方向、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等,当你在辅导室中陪伴另一个人渡过这些挣扎时,你仿佛就是在领受第二球的冰激凌。
辅导如文学,是一门艺术(中国香港著名辅导老师林孟平老师也是如此说的)。技巧是工具,如画匠手中的颜料、笔和画板。而真正能够展现才华能力的,毕竟是艺术家自己的修养、品格和功力。你们说是吗?
(二)。辅导员是生命拉拉队成员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有时候路途艰难,需要有人打打气,跌倒要人扶起来。路上遇到危险时,要人保护,受伤需要包扎。旅途中可能有人作伴,不过更多时候我们可能是自己独自一人上路。
路途中,我们会遇到不少的人,令这旅程变得精彩之余,也变得有趣和不那么寂寞。唯一的限制是,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去走这一段路,无论一路上有多困难,多少挑战,我们都必须自己去完成这旅程。
凡是踏入辅导室的人,他们都是一些正在面对逆境,在死阴幽谷中挣扎求存的人,是举步难行的旅客。那可能是他们生命中最黑暗、最痛苦、最难行的一段路。那一刻,他们可能考虑着要放弃,逃避面对问题,以中途离场作为解决问题的出路。有些人会为了逃避现实而制造假象,自欺欺人,哄骗自己,逃进去自己塑造的虚幻世界,用虚幻来替代现实以减轻精神上所要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有些人甚至想找个人来替代自己,将一切的重担放在那个人的肩上,希望辅导员、父母、牧者传道为他走这一段艰难的旅程。
如果当事人找到一个正义感极重,心肠极软的牧者传道或辅导员,这助人者会容易被激动,奋不顾身地就上前将这生命旅客一把抱起,放在自己的肩上,扛着他走过死阴幽谷。当事人也会因此而对背负着他的这个人表示满怀感激,视他为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可惜牧者传道或辅导员也好,父母也罢,我们这样做其实是剥夺了他们一次成长的机会。
经历了这些年,明白成长是需要附上代价的。成长总是会带来或多或少的痛楚,英文称之为Growing Pain,成长之痛。这痛楚可能轻如蚊叮,也可能带来锥心之痛,历久不退。我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无论痛楚的大小,我们都必须自己走过去,唯有经历过磨练、挣扎,自己找到出路,我们才可能成长,变得更加成熟。
这过程就如毛虫结成蛹。我们绝对不能因为想要快一点让蛹变成蝴蝶而将蛹剪开。或者你看见刚成型的蝴蝶要破茧而出的过程出现困难,你想帮它一把,拿来剪刀将茧剪开,希望减少这新生的蝴蝶破茧而出的痛苦。那你就是好心做坏事。殊不知,刚成型的蝴蝶在用力挤破茧的过程中,虽然艰难重重,却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挤压出茧的过程中,蝴蝶翅膀的每一根筋脉、神经、细胞,都在经过这大力的压缩后才得以变得健壮。破茧之后,这只蝴蝶的翅膀才能够被启动,才能够振翅飞翔。如果过程中遇到“不懂事”的好心人,于心不忍,拔刀相助把茧剪开,这只蝴蝶将会成为一只无法飞行的蝴蝶。
近年来不少研究发现,透过破腹生产的孩子,他们的健康情况会比自然上产的孩子差,尤其是破腹时使用麻醉剂对婴孩也有不良影响。看来,痛苦,经历痛苦,是健康成长的必需品。
辅导员的职责除了是为当事人进行治疗之余,另一个更加重要并且有积极层面的是协助个案成长。
每一个苦难,每一个人生旅途的难关,都是成长的催化剂。当事人在绝望中,举步难行时,我们就暂时充当他们的啦啦队,给他们鼓励,给与他们盼望,帮助他们重新找到动力和方向。啦啦队的出现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一刻他们正处于昏天暗地,了无生机的处境。他们感觉自己被困在深渊洞穴中,失去了生存的意志。无论是辅导员或者是牧者传道,我们此刻若可以给予他们盼望,让他们看见曙光,为他们打气,让他们能够重新得力,愿意继续走下去,那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背负当事人走过这一程虽然是沉重,但是不难。辅导员,牧者传道可以指示当事人如此做,那样处理,为当事人负起一切的后果,令当事人变得依赖自己。当事人不必花费心思,力气,只是等待结果。然后就谢谢我们如何如何帮了他,我们就因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事。
或者,我们一路为当事人打气,鼓励,重燃他们的希望,启动他们的活力,等待和忍耐直到当事人自己有力气站起来,继续他们的旅程,愿意再持续一步一脚印地走下去?这是更加难得。首先,对方是否愿意听你的?我们找到了助力点(anchor point)在哪里吗?我可以如何激发他,鼓励他才真的有用呢?一连串的疑问,会令我们这助人者疲于奔命,不断尝试和发掘。助人的过程我们会感到失望,因为无论我们怎么样打气和鼓励,对方却无动于衷。我们历尽无助,无力,江郎才尽,黔驴技穷,觉得自己很没用。
看起来,啦啦队并不好当。干脆放弃继续当啦啦队,我们直接下去竞技场,将当事人一把抱起来背负在自己的肩旁上,背着他跑。更加不堪的场面是,我们已经无法忍受当事人,在场外破口大骂,指责他,放弃他,任由他去。
无论是辅导员,牧者传道或父母,要完全接纳当事人,不断给予鼓励和支持,不放弃他们,不逃掉,真的很考验我们的功力,耐性。只不过,要是我们想一想,若这个人能够重新站起来,继续完成他的人生路,他就经一事长一智了,他就成长了。当他变得更加坚强的时候,下一次面对挑战,他就更有能力和力气去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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