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一个很普通的晚上。
下了晚自习回寝室扔下书包,趁着还没洗漱,室友给了我一块糖。我剥了糖纸,随手把四四方方的糖扔进嘴里,味道传递到大脑的一刻,我突然一个激灵。
“糖,在哪儿买的?”
我确信我接触过这种味道,但一时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只觉得是多年以前。与之相关的一切都被藏在记忆深处,在漫长的岁月里等待着某种味道将它唤醒。
熟悉的味道持续从味蕾向神经中枢传递,我在某一个瞬间捕捉到了它最初的来源。是小学的小卖部,一个灰暗的拥挤的小房间。一直到我离开那里之前,我每天都会去买一板西柚味硬糖。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里的记忆,大多数是关于夏天,关于午后的。
那时的午休好长好长,却只有极少的作业,容得下我们只写十几分钟便搁下笔。老师在另一排房子里睡午觉,任由我们在院子里闹得翻了天去。
学校只有两排灰扑扑的平房,好在学生也少,六个年级加起来不过一百出头。宽敞开阔的院子,适于追逐打闹。
当年的游戏名目繁多,究其实质不过是你跑我追。但凡是关于疯跑的场面我都记得清楚,因为我跑不过人家,总是输。
胆子大的孩子会翻过教室的窗户,到打更老大爷的菜园子里,在绿叶里穿梭一个来回,偷摘几根新鲜的黄瓜。
我是无缘这种有趣的冒险的,不过承蒙同学照顾,总是能蹭上一根尚还顶着黄花带着刺的小黄瓜吃。
在某一个夏天过去后,我转学了。九月到来时,我没有回到那所学校。我还没来得及说声再见,和我喜欢的西柚味硬糖。后来那所小学废弃了,小卖部自然也不在了,黄瓜藤按时爬上架子,却没有孩子去偷黄瓜了。再后来一起消磨时光的人也成了照片上的影子,年复一年终于再没有联系。
我在高中的小卖部里找到了同样口味的糖,包装很不一样,多半也不是同一个牌子,但我认得味道,绝不会错的。
我开始频繁地光顾小卖部卖糖的一小块区域,在花花绿绿的一堆中找到我想要的西柚味硬糖,然后刷一下校园卡,在走出门前撕开最外层的包装,吃掉第一颗糖。
我最无虑的几年时光沾染着西柚味硬糖的味道,而这样的味道又陪伴我度过了起起落落的高中三年。当我无数次看着乱七八糟的试卷,想要大哭一场的时候,我都会悄悄剥一颗糖放进嘴里,然后告诉自己,还有很多带着西柚味的日子值得期待。
我向它索取难过日子的一份甜,提醒自己拥有过去,也终将拥有未来。
大概更多时候,我们怀念的不是某种味道,而是与之相关的,一段时光。记忆中所有美好的东西,总是可以给予我们奔赴山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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