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

燕子归来今春，小燕子造访我家。暮春时分，一场雨水过后，两只小燕子像黑色的精灵，一前一后，轻捷地飞到乡下老家的院落，在门口盘旋了一阵后，落在了裸露在窗外的电线上，它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了好一番，然后，飞入屋内，又是一阵盘旋，之后，在大门的门楣上停下，两只小脑袋在屋内东张西望，左瞅又瞅，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末了才一前一后地飞出了屋外。那时，我的父亲母亲正在吃午饭，母亲惊喜地说：“这不是去年来过的那对燕子么，她们又找回来了。” 两只小燕子很快又飞了回来，这一次，他们的嘴里衔着软泥；进了屋子后，径直奔向正堂画上方的屋顶中央。 它们吐出口中的泥土，你一口，我一口，小心翼翼地粘在墙壁上。从这一刻开始，它们正式开启了一段漫长而艰辛的安居工程。每天清晨，天色刚刚发亮，两只小燕子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它们轮流飞往门前不远处的一方池塘，从那里衔来泥土，再飞回到老屋内，一点一点地粘上墙面。这个工作单调而枯燥，效果也很是微弱，在它们辛苦地来回穿梭了一个星期后，他们的别墅也才是很不显眼的一小块泥团。然而，两个小东西内心却着实强大，他们的体内深藏着小宇宙，源源不断地释放着不竭的力量。他们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决不放弃，有时，他们还邀请了一帮朋友来帮忙。于是老屋里就出现了一幅壮丽的画面，一群小燕子，上下翻飞，来回穿梭，欢鸣不已，屋子顿时充满了生机活力。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积土成山，聚水成川，他们的辛苦和劳动果实终于由量变达到质变，他们的别墅由原先极不起眼的泥斑变成了一小块泥团，又从小泥团变成了一弯新月。又从一弯新月变成一片穹庐——他们的别墅终于竣工。大功告成，它们满心欢喜，叽叽喳喳，欢呼跳跃。它们时而双双钻入别墅，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尽情享受二鸟世界；时而又齐齐飞出来，围着鸟巢，载歌载舞。事实说明，鸟儿兴奋的时候，其疯狂程度丝毫不压于人类。小燕子尽情挥洒着自由和欢乐，也恣意挥洒着泥土和排泄物。它们所到之处，羽毛和枯草齐飞，泥土和粪便共下。这些脏物有的落在地面上，有的落在凳椅上，有的落在饭桌上，更多的却是落在中堂画边下边的壁橱上。  母亲开始不高兴了，她爱小燕子，但更爱干净，很多次，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被小燕子弄得一塌糊涂时，她就忍不住要发火。而尤其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小燕子竟然连壁橱中央的那尊菩萨都不放过时，她就终于爆发了。母亲开始扬言，要赶走小燕子，要打死该死的小燕子，要拆了这该死的小燕子的家。父亲有点不放心，跟母亲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对母亲的脾性比对自己还熟悉，他深知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母亲又信佛，不杀生。所以打死小燕子这样的事，母亲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不过，会不会赶走小燕子，拆小燕子的窝，他就说不准了。于是，在母亲又一次咬牙切齿痛骂小燕子后。父亲用他那永恒不变的慢悠悠的语调说道：小燕子是吉祥鸟，能带来好运，他们闹腾的厉害，确实脏了点，吵了点，不过，家里也显得热闹。对信佛的母亲，这话句句击中软肋。母亲叹了口气，终于作罢。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鸟有旦夕祸福。小燕子的别墅终于没能逃过一劫。小燕子的幸福持续了不到一周就戛然而止了。一天清晨，天还没亮，母亲已经醒来，正待起床，忽听得隔壁堂屋里嘭的一响，接着传来小燕子慌乱的惊叫声。心中一惊，赶紧跑过去看，却见先前小燕子悉心建造的高端大气的豪华别墅已经坠毁的支离破碎。两只小燕子无助地倚在门楣上，哀哀地鸣叫着，场面令人心碎。事实还证明，乐极生悲同样适用于鸟类。不过，小燕子实在是令人佩服的精灵。灾难可以摧毁他们的家园，却摧毁不了它们那颗不屈的心，鸟巢的坠毁没有让他们堕落沉沦，自暴自弃，反而激发他们更大的勇气和斗志。短暂的悲伤之后，他们抖动抖动翅膀，摇落一身的灰尘和悲伤，重新抖擞精神，为创建新的家园而继续奋斗。衔泥，啄草，搬运，建筑，一切重头开始。小燕子又忙碌起来了，它们重新焕发出高昂的斗志和高亢的精神。母亲心情复杂，为小燕子的遭遇不幸深表同情，也为小燕子继续弄脏深深担忧，她不住摇头，口中念叨：“呆燕子，墙壁这么光滑，哪能挂得住你的小窝呢，也不知道换个好地方，性子倒死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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