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过你

Chapter 1

一个漆黑的房间，窗帘厚重得像两扇门，她躺在一张小床上，眉头紧锁。

她眼前是雾，很浓的雾。

她看到太阳从苇丛的那头升起，晨曦燃尽了雾气。橘红色的光溢满了整个湖面，映亮了一个少年的笑靥。

“看！”一个清醇好听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修长的手拿着一张拍立得在她眼前挥着，画面上一个身着长裙的少女微伏在栏杆上，望着远方，苇草披着橘红色的轻纱在她身后轻轻摇曳。

“诶，你说这是不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少女轻笑着问道。

“不，苇草，白露，伊人，倒是都有了，但是你不在水的那边，你在我身边。”她一愣，手轻轻被人握住，望着她的那双漆黑眸子里，尽是温柔……

画面渐隐，她眼前接着放映电影似的飞过好多片段，金色大厅里的音乐会，伴着蝉鸣的夏夜星空，以及触目惊心的，一只不停流血的手……脑袋像要爆炸一样，她只觉很疼很疼。

她挣扎从昏睡中醒来，“嗒”，随着清脆响声，屋子里缓缓亮起橘红色的光，仿佛是为了适应她的光感，那光线非常微弱。

“醒了？”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提着医药箱向她走来，眉目疏朗，下颌线画出冷硬角度，不知道是刚从很冷的地方过来还是他的气场如此，他带进屋里一股寒意，医生？不过，他好眼熟……好像她刚刚梦里看到的那个人。

“这是……？”

“病房。”他回答着，从药箱里拿出几个小药瓶，一旁的仪器显示生命体征稳定。

为什么会在病房？她不记得。而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刚刚梦里的人，但好像与她并不熟络。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杀未遂，被人救了。”简洁明了，他好像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话。

心下按捺不住好奇，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叫言桤？”

那被她唤作言桤的男子陡然一惊，手中的药瓶险些掉落，不可置信地直盯着她，“你说什么？……你认得我？”

她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认得？“哈哈或许吧。”她尴尬地笑了笑，没见过但认识，难道要我说“梦里，梦里见过你？”

“我是医生。”他认真地望着她。

“看出来了。”“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

她向他粗略描述了梦境，他不动声色地听着，眉头深深皱起，“那你记得你的名字吗？”

“我，我叫……”话刚出口，她猛地顿住，只是歪头讷讷重复，手下意识地拽紧了被子，终了带了惶恐求助似地望向他，

“怎么办，我好像想不起我叫什么了？”

Chapter  2

拥有部分回忆，认得我，但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意料之外。言桤立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雪山，阳光照着积雪泛着银色的光，有些晃眼，他拉上了窗帘，屋里阴沉一片。

他转过身，席地坐下，闭起眼沉思起来，一个记忆的唤起会导致其他竞争记忆的遗忘，新的记忆与原有记忆冲突太大可能也会出现全部遗忘的情况。但没想到，她竟然会记得一些……

那不如让她全都记起？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出现，他自己也是一惊，但是，又何尝不可呢？

他打开电脑，唤起了与Isaac，一位研究平行时空的朋友的对话……

十分钟后，对话结束，他寂静地在那里坐了很久，一动不动。她们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就当做是一场梦吧，他想。

此时此刻，那一个不知自己姓名的女孩，正抱着膝坐在病床上。“我究竟是谁啊，哪怕是翠花、三顺都行，为什么没有名字呢”“自杀？我连我为什么自杀都不记得了！”脑海中的记忆混乱不已，只有一些零散的片段，而目前与那些片段有关的人，只有他了。“我得去问他，他肯定知道。”她正想着，突然门被人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告诉我，我是谁，你是谁。”

Chapter  3

“在很大程度上，你是你自己记忆的产物。没有了记忆，便没有了过去的欢乐时光，没有了悔恨之心，当然也不可能怒气冲冲地对痛苦的往事耿耿于怀；没有了记忆，你会生活在无穷无尽的‘现在’之中，每个瞬间都是崭新的，每个人都是陌生的，每句话都是外语，每一项任务甚至连穿衣、烹饪和骑车都是崭新的挑战；没有了记忆，你感觉自己也是陌生的，没有了持续的自我感觉来联结你的过去和现在。”——Myers

“翌颜？”她看着言桤递过来的纸条，一张干净的凸版纸上是疏朗清新的钢笔字：翌颜。这个名字她很喜欢，也很熟悉，好像一直以来，人们就是那样叫她的。“那么你是……”

“我是言桤，我们是恋人。”他直视着她低垂的眼睛，嘴角微微扬起，温柔，却又苦涩。

原来那些并不是梦，是真的记忆啊，她恍然。难怪，第一次见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动。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本来……应该结婚了的，但是你出了意外……

我是研究脑科学的科学家，你喜欢拉小提琴，以前我做实验的时候，你总会在旁边拉《甜蜜蜜》，很美。”

如今的她，多像荒野上一个孤单而支离破碎的灵魂，而他是唯一为她亮起的灯火。世界一片茫然，依赖别人的指引才能活下去，这多少让人有点悲伤。

“我想知道更多，以前的故事。”

“好，我慢慢讲给你听。”

Chapter  4

“Adam，你上次问我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那个人的记忆如何？”一天早上，言桤突然又收到了Isaac的信息。

“受到了外来的影响，原有记忆几乎完全被覆盖。但还保留了工作记忆。”

“嗯……有点严重，是你的朋友吗？”

“是。”言桤简短地回答道。

“那么，放任他完全忘掉以前的自己，真的没关系吗？” 那个人的情况日益恶化，Adam却一点也不着急，Isaac甚至要怀疑，他故意让那个外来者，忘掉自己。

“忘掉，重新开始，或许对大家都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言桤都会和她聊很多往事，给她做加强记忆的磁化治疗。翌颜的记忆也因此一天天地充实了起来，她终于没有那样支离破碎的感觉了。

而他们之间，也不再似之前那样的有淡淡的疏离。

这栋建筑里很大一部分是他的个人实验室，他在里面工作，她也喜欢跟着去。前几次去的时候，她完全像一个好奇宝宝问这问那，他也不厌其烦地解释着。“这是干什么用的啊”“哇这个也太酷了吧”，突然看到几个培养皿，她趴着看了好一会，“这是什么呀，像长了鹿角一样，真可爱。”“那是双歧杆菌，好细菌。”

翌颜哭笑不得，“益生菌是吧？我以前科学课还可以的，大哥。”他开心地笑了，“哈哈，那行，下次我们讨论一下认知障碍的话题。”他开始工作后，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小桌上，顺手拿起旁边的铅笔就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他说她以前喜欢拉小提琴，但是现在她更喜欢画画，木头铅笔的淡淡味道，莫名地让她安心。铅笔在纸上描摹着一双清朗的眉目。她举起画来，满意地笑笑，收进了抽屉里。

漫长的一天快过去了，“桤子，我想出去玩。”她沉下声音，故作深沉地唤着他，当她画了一摞他的肖像之后，她觉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足以让她一直呆在这安静画画了。

“你又叫我妻子？”言桤听到她的称呼，有些好笑，“看来你是忘了之前吃过的苦头。”说着他又要给她额头一记爆栗，“不长记性！”

“桤子多好啊，你看人家孔子老子韩非子，都是尊敬人才叫子的，叫你桤子是尊重你。”

“得了吧，怎么也应该是我叫你妻子吧。嗯？”闻言，刚刚还一脸得意的人如今却羞红了脸不接话。

“今天晚上，去看星星吧。”他用手轻轻让她转过头来，笑着说。

傍晚，星光公园。

“你在公园门口等我，我把车停到停车场再过来找你。”言桤解开翌颜的安全带，对她说。

“好~”她兴冲冲地下车。言桤望着后视镜里的她，弯了嘴角。

停好车快步走回门口，他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一阵不安袭来，心直直地往下坠，脚下更是加快了步伐，“不，不会的。”他强使自己冷静，一边给她打着电话，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

躲在柱子后的翌颜看到他着急，原本挺开心，但当她看到他的电话接二连三的打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甚至悲伤的时候，她忍不住冲了出去，“桤子！我在这儿。”“呼！”言桤看到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又喜又气，将把她紧紧抱住。

“我经不起这样的吓唬，我承受不了第二次失去你的。”第二次？翌颜有些讶异，她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但耳边他的心跳声是快得那样的不正常，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我不会了。”她乖乖地回答道。

两人走进公园挑了一块草坪躺下，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头,在夜空中闪烁。

翌颜手里捏着几根不知名的小草，一边轻轻哼唱，一边绞来绞去地编着什么。

“你知道吗，因为光的传播需要时间，我们看到的星星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星星。大约6500年前的蟹状星云，400年前的北极星，26年前的织女星，16年前的牛郎星。即便你站在我面前，你所看到的我也是三亿分之一秒前的我。”在翌颜的歌声慢慢低沉下去的时候，言桤突然开口。她饶有兴致地听着，“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此时此刻的你呢。”

“如果你想看到此刻的我，那你就必须要继续陪在我的身边。粒子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世上了，是它造就了我们，我常常会想到那些原子，用140亿年穿越时间和空间，来创造我们，好让我们能遇到完整的对方。”他转过头来看她，她也回望着他，夜空中是星星在闪烁，而他们的眼里，在那一瞬仿佛有一片银河。

安静了片刻，翌颜突然抓过他的手给他套上一个毛茸茸的小手环，正是她刚才用小草编成的那个，“相聚不易，以后就别再麻烦别的原子去让你和其他的个体相遇了啊。”“噗”言桤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像一弯新月。

“他们创造他们的，我喜欢我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和你的相遇，已经够麻烦他们的了。”翌颜没听清，“嗯？什么够麻烦了？你不是在嫌弃我的手环吧？来来来摘了。”说着就伸手要扯，言桤迅猛躲开，“什么呀，老奶奶耳朵不好使就别瞎猜。”言桤觉得，眼前她薄怒撅嘴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还想逗逗她。

“哎，老实说吧，从艺术审美的角度说的确不好看……”他故意拉长了调子，“但是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喜欢。听过那句话吗，‘非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切，你就扯吧。”听到这话，翌颜面上冷冷的，心里却又开心地冒起了泡泡。

突然天际闪过一丝光亮，“流星！”四周响起惊喜的呼喊。他们急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她睁开眼后问他，“你许的什么呀。”“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回答道。

言桤不会告诉她，他的愿望是，她永远不要想起那个原来的自己。“就这样，以翌颜的名字，陪在我身边吧。”

而言桤也不知道，身边的她许的愿是，“永远在一起”。

Chapter  5

翌颜从梦中醒来的第二十七天，洗手的时候，目光又落到了腕上的伤痕。几道刀伤，应该是割腕留下的。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近一个月，她的记忆几乎完整，却没有任何关于自杀的记忆。生活没有什么艰难困苦，可刀痕却也真实存在。她为什么要自杀呢？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一直在家休养，她的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人，恢复记忆的过程中她几乎是无条件地相信了他告诉她的一切，如果他骗了她……她甩甩头，想摆脱这种可怕的想法。

这天下午，她又拿起一本相册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张她在厨房里切菜的照片映入眼帘，照片中的她颈后温柔地挽了一个发髻，系着淡粉色的围裙，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她也微微地笑了，手学着照片里的动作摆弄了两下。

好像哪里不对，她盯着照片里的自己，“是用左手拿的刀没错，但是我，是右撇子啊。”

短暂的部分的失忆，绝不可能让一个左撇子变成右撇子，她快速地翻动整个相册，没有，没有，还有哪能看出她的惯用手？她已经心慌的厉害，一种预感让她无力地滑坐到地上，无助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向她袭来……

她几乎是冲到了他的实验室，“言桤啊，我以前是左撇子吧？”

言桤正在忙着做解剖实验，头也不抬地回答，“嗯。”

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那一瞬间，翌颜还是觉得像听到了对自己的审判。“那么，你告诉我，她是谁，我是谁！”她把相册狠狠摔到操作台上。言桤抬起头，望着相册出了会神，平静地自语道，

“二十七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Chapter  6

即使今天翌颜不来找他，他三天内也会告诉她的，因为解冻记忆的有效期只有一个月，他想，他没有权力剥夺她的记忆，虽然，那么久，他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角落里一台穿梭机的滋滋的运转声，和二人的呼吸声。

“你来问我，应该大概有心理准备了，那我也不绕弯子。”言桤看着她，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

“照片上的人，是我的恋人，也叫亦妍，但她，六年前已经去世了。她是平行世界中的你。”

“呵！”翌颜冷笑一声，“平行世界，厉害呀，不愧是科学家。”

“你可能不相信平行世界，但是那是事实。我们可以观测平行世界、在其中穿梭，你的世界科学发展落后于我们，缺少这方面的技术。是我带你到这个世界的，我承认，但是我不是出于一己私欲这样做的，请你相信。”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因为……在平行世界，她的记忆不断涌入你的脑中，而我，冻结了你原来的记忆……”

“啪！”一记耳光落在言桤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把别人带到你所谓的平行世界？有什么资格去左右我的记忆？”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替她打，你对得起她吗？拿着她的故事，去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她一手拂掉桌上的各种资料，“你成天研究脑科学，就是干这些事的！你不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替代品吗！”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翌颜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诗，为了自己的谋，抱布贸丝，甜言蜜语，不过如此罢了。这一切像是木头人游戏，谁先心动谁便输了。

“你说了这么久，给我五分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言桤说着，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

“从前有一对恋人，感情很好，人们都说他们的搭配，是科学与艺术的结合，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男孩按照女孩的幻想，造了栋推开窗就能看到雪山的房子，那栋可以让他们隐居世外的房子。但是，她却没有等到，成为那栋房子女主人的那一天。”

翌颜顿时觉得心跳快要凝滞，“她去世了，在国外开演奏会的时候，遇到了恐怖袭击。如果我能早一点求婚，如果我能和她一起去那里，也许就不会……

男孩因为那件事情，痛苦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了解到观测平行世界的方法，他想看看她，在另一个宇宙，她们会不会一样呢。”他的声音柔柔缓缓，像踩着沙，陷入了有她的盛夏。

“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不一样，容貌相似，眼里的光却不一样。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本身而已……即使你拥有了那些记忆。而我对你，真实地心动了。我其实没打算带你过来的，是你当时……情况紧急。你，割腕了。”言桤悲伤地望向她。

“我无法左右她的离开，但是我可以救你！我无法做到对你见死不救……擅自带走你，我很抱歉。我自以为是，以为那些痛苦的记忆于你只能徒加伤害。我救你或许出于一个并不自私的理由，改动你的记忆，却是我自私的行为。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想，你以后能好好珍惜自己，好好活着……”

“不用再说了，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好，我会还，也会把你送回去。这一段记忆，你想留下吗？”他放下了平日的所有骄傲，近乎卑微。关于这一段记忆？无忧无虑，关怀备至，每一天的心跳，都有他的频率。

“留着吧，就算是做梦，也还是想要有点印象的。”她眼眶微微酸涩，回答道。

“嗯，一场梦啊。”他转过身，右手用力捂住心口，冷峻的脸上，滑落一颗泪珠。翌颜，知道吗，这颗心，现在是在为你而疼痛。

“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去看看，你的世界。”言桤回过身望着她，眼中晶莹闪烁。

Chapter 7

醒来，拉开窗帘，眼所见并非连绵的雪山，而是幢幢高耸林立的摩天大楼。她轻叹了一口气。

回到这里的第七天，她慢慢地回想起来所有自己的记忆，而那一场梦，那人也帮她留下了。至于另一个自己，她如今业已能够有所比较，就像双重人格，另一个她优雅端庄，大气沉稳，在金色大厅里数次演奏，而她，不如她出色，更像一个孩子，简单纯粹，享受创造的快乐。

她恨他吗？私自将她带到另一个世界，失去自我认知，模糊地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她爱他吗？为了挽救她将她带离痛苦，给了她一段美好的回忆，现在与自己因情伤而想不开的经历比较，更显得他的珍贵。

她想她是爱他的，

尽管经历了那样的震怒和决绝。

那人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和她打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说他要来，但是人呢？我没办法向你传递信息，没办法去你那里，但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她有些哀怨地，合上了窗帘。才七天没见到他而已，她感觉像是，过了一年。

初冬，北国城市已经落雪，她走在街上，看雪在手中融化，城市变白。走进一间咖啡厅，她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捧着热乎乎的美式咖啡，像她的心境，苦涩，却又温暖。大厅里回响着小提琴版的《甜蜜蜜》，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周遭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定格了下来。她猛地坐直，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眼前只有一个人是在动的，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墨蓝色的暗纹在阳光下轻轻生辉，手中握着一叠素描，稳稳地向她走来。无论是画中人还是眼前人，那清朗的眉目都是那样熟悉，眼中的温柔也是……熟悉到让人想要落泪。

“嘿，我们，在哪儿见过吧。”

“是啊，梦里，梦里见过你。”

番外：幕后Isaac

“果然叫Isacc的就是很不一样啊”，从小到大，天才的Isaac就因为和牛顿老师同名，经常听见这样的话。研究平行世界的他，常常会跟老友言桤分享他研究的新成果和各种先锋的尝试。

翌颜醒来的那天，言桤去找了Isaac。

“Isaac，在平行世界穿梭，会对人的记忆产生什么影响？” 言桤在电脑上敲出这一行字，等着对面的回应。

“记忆吗？当平行时空的两个个体身处同一个世界，有时外来者的记忆会发生或短时或长期的错乱，至于错乱会持续多久，我们还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因为这种错乱的发生本身是小概率事件，还没遇到过。”

“那如果一直呆在另一个世界，外来者的记忆也会一直受原主的记忆影响吗？”

“理论上是的，原主的记忆会一直干扰外来者自己的记忆，甚至直接覆盖掉。这种事没有观测我也只能跟你说说理论而已。但是Adam，你不会……看到了别人的记忆吧？”

“不是我。就这样，谢啦。”

Isaac一直好奇，那个被覆盖记忆的外来者究竟是谁，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言桤正在筹划的一切。

“Adam,你不想让那个人想起来，对吧？”

“暂时是。但是我会在30天内，把她送回那个宇宙，她不会永久失忆的。”言桤简短地回答道。

“真是一个情字弄人！”一贯不理俗世的Isaac也不禁感叹。

“Isaac,我想去找她。我想在那边和她一起生活。”

“什么？！你疯了！”Isaac惊讶地张大了嘴，长久地生活在另一个宇宙？他想放下研究，不当年轻有为的科学家，去落后的那个宇宙，找人？

“你也说了，记忆被覆盖是小概率事件，就算有这个风险，我可以到那边就先把重要的记下来，慢慢把它们变成永久记忆。你不用担心，你也会在那个重要的备忘录里。”言桤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是你的决定，我没办法干预，那么，就祝你好运了哥们儿。有时候真觉得我这穿梭的玩意儿不该介绍给你。”Isaac无可奈何地摇头。

“哈哈，没得后悔的。真的谢谢。”言桤微微向Isaac鞠了一躬。

“别说谢我。只要你不后悔就行。”Isaac连忙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道。

一周后，Isaac的穿梭机旁。

Isaac对他的最后印象，便是那个攥着一叠画纸，穿着黑色西装的，坚毅背影。

“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