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世时，我家养的鸡是鸡，鸭是鸭，何曾比其他农户少养稀殖呢，一度还养过大白鹅、田园犬甚至是肥猪。伴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少年。
如今，与厕所连体的猪圈早已被改成堆放杂物的小屋。鸡鸭羊棚也是空空荡荡。那是因为母亲走的那年，做保洁员的父亲一个人管不了这么多，便将鸡鸭羊半送半卖给了七大姑八大姨。我当时挺舍不得的，因为这些家禽家畜与我也是投缘的，每逢双休日回宅，便去棚边窝旁，哪怕是撒一把玉米籽或是喂几片菜叶，看着它们津津有味的享受样子，我也心生欢喜。
但工作在外的我，也没额外的精力去帮父亲伺候那些小家伙们的。我曾有过带它们到镇上车库旁边饲养的打算，后来考虑到影响镇上邻里环境和文明卫生创建，只好与那些小家伙们挥泪告别。我纠结好一阵，也真切体悟到“娘在家在”的含义。母亲走，连五禽六畜竟然也带走了。有几次回宅，我望着无人打理的棚圈，网破木腐，铁锈轴止，心里若有所失，嗔怪父亲真狠心，当时怎么不留个一二只。
三年过去了，似乎已经淡忘了那块神圣的动物园。有一趟星期天回家，我在宅边拍摄花花草草，忽然听见鸡叫，循声望去，竟然看见老鸡窝里的一只一斤来重的“三黄鸡”，它此刻在网爿眼处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的世界。我顿时兴奋地去打量这位“稀客”，喂，新来的小家伙，我是你主人的儿子，不用怕哦，我想初次见面打个招呼。它有点害羞地后退了几爪，人与人还“见陌生”，况乎小动物见了人呢。我理解了，为了取得它的信任，必须讨点近乎。于是我从窗边拿来了一棵玉米棒，一粒粒地剥给它吃，我以为它会是不停地感激般点头啄之，然一棵玉米剥至半露裸，它竟然无动于衷，毫无半点兴趣。难道父亲跟它说过不要随便吃陌生人投喂的食物吗，还是玉米质量不合它乎的要求，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寻思这只鸡或许身上带有“鸡宝”，所以不吃陌生人的食物。自以为是的这个“经验”要上溯到我的童年时代，当时我家养的一条黄花狗，也不随便吃人家的食物，除非得到主人的许可，当时村民议论我家的黄花狗身上肯定有“宝”，但那条狗后来被父亲在某个灭犬时期卖了。
不管有什么宝，父亲又开始养鸡那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再仔细打量了鸡窝，那显然经过了父亲的一番精心的材料添加和技术处理的，护网是新的，没有一处坏的网眼，棚顶也是完整的，没有一处碎的瓦爿，我暗暗佩服父亲的细心。临近中午，父亲骑着电动板车回家了。我好奇地问父亲怎么又开始恢复养鸡了，不过美中不足的才一只。父亲沉吟半刻，道出这只鸡的来历。原来这只鸡是父亲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是别人家丢弃的。当时父亲发现这只鸡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有挽救的余地，便怜悯地带它回家，给它清洗，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它本来就是个不健康的鸡。一开始一直腹泻，父亲便给它喂了土霉素等药。在给它喂药时，父亲才发现原来这只鸡不光是体质差，嘴巴也上下不对称，父亲开始有点懊悔，想把它丢回去，但最终决定试养着再看看，能不能发育成正常的鸡就看它造化了。
父亲是耐心的，一日又一日地呵护，没放弃，歪嘴小鸡也一天一天成长，就是不吃玉米籽，嘴歪衔不住，父亲给它喂菜叶和米饭，因为菜叶宽，米饭也有粘性，所以它可以吃，鱼骨虾壳是它的最爱。
听了父亲这段收养的过程分享，似乎看到父亲脸上洋溢的笑容，如今歪嘴小鸡正以茁壮成长的状态来回报答谢父亲收养它的初心。因为它的到来让我在双休日回宅多了一分闲趣，我一高兴为它取了个名字“爽歪”。
上星期回宅，父亲竟然提出要把“爽歪”宰了，下锅炖炖。我连忙问为啥，父亲说怕这只鸡长不大。我急着反驳，它尚且幼小又不是雄鸡，是雌鸡呀，还可以生蛋呢，母亲在世时经常煮鸡蛋给我们吃的呀。经过我的一番软磨硬泡，父亲放弃了宰它的念头，只是眼睛微微有点湿润，我责怪自己不小心又提起了娘。
“那我把鸡棚扩建一下，给‘爽歪’多几个伴儿，自家养殖的鸡心里有底，那下的蛋是绿色无污染，那鸡肉也是鲜美无比。”父亲胸有成竹地说着他的计划，我是绝对的、百分百的支持，但也不想因奢求而增加父亲的负担，养多少限定在父亲力所轻松能及的范围内。我看得出父亲近年来已经逐步走出母亲离开我们的阴影，心里深感宽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