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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山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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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九月，又逢祖父寿辰，我请假赶回祝寿，刚进家门，听见已八十高龄的姑婆唤着我的乳名，让我颇觉意外和惊喜。精瘦的老人满面慈容，嘘寒问暖，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原来，老人为给她兄长祝寿，竟一个人背着寿礼徒步四个小时赶来，我听完感动不已，很难想象一位八十岁的老人在湿滑的山路间负重前行的艰辛。
姑婆是祖父的妹妹，也是历经荒年后祖父仅存的妹妹。
姑婆与祖父兄妹情深，记忆里，远嫁的姑婆逢着节日便会回来。她自幼聪颖，祖父少时背书总难记住，常常被曾祖父关在屋内受罚。聪明的姑婆就和祖父合谋，悄悄写好背诵的内容，等祖父背诵时站在曾祖父身后提示，她也因此学得一点知识。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姑婆与来家做工的瓦匠之子暗生情愫，奈何两地相隔甚远，曾祖父极力反对，祖父则在其中撮合，最终促成一段良缘。待字闺中的姑婆凭着一双巧手和聪慧将农家女子的生存技能学得异常出色，嫁给她丈夫后将一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贤惠之名在街头巷陌传为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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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文断字的姑婆虽嫁在穷乡陋巷，她却非常重视教育，在艰苦的年岁里让四个孩子都学得文化，老大走出深山，成为教师，一辈子教书育人，余下兄弟也各有所成。
在尊师重教的乡野，她家因出了一名教师地位陡增，邻里人家有了纷争口舌都爱到姑婆家评理说教，最后都被姑婆一张巧嘴巧妙化解。
天有不测风云，风光半生的姑婆却连遭苦难，先是丈夫在捡瓦时不小心从房顶摔下瘫痪在床，又遇老宅失火烧得一片精光。这一系列的苦难却并未将姑婆击垮，祖父主动前往陪着姑婆一起带着年幼的几个孩子重新伐木建屋，硬是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重拾温暖。
待到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各有家室，幺儿却遭遇婚变，整天无精打采，坚强的老人凭着一生苦难磨砺出来的坚强一步步带着孩子走出困境，最后重新建立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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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对善良、坚强老人慈爱有加。此次老人归来，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体态安康。
历经了艰难岁月里的暌隔离乱，兄妹二人情深甚笃。祖父喝茶呛了一口，姑婆便急急地跑到祖父身后替他拍拍后背，递送纸巾。
秋夜渐深，凉风四起，久别未见的姑婆与祖父在老屋内一叙别情，互问近况。忆起儿时趣事，两张褶皱的脸笑成了一朵岁月的花。
情至深处，兄妹二人还深情唱起儿时旧曲，婉转而悦耳的老调回荡在乡村的夜里，传递着人间最美的兄妹之情。
姑婆小住一日后便匆忙还家，上了年岁的祖父挽留时竟老泪如雨，二人眼里尽是难舍之情。兄妹都知，此地一别，下次相见可能就是阴阳两隔，或许这才是人间最痛苦的别离吧。
归家途中，不能坐车的姑婆依旧靠着步行，年轻人一个多小时的脚程，老人要走四个小时才能走完。看着屋外的秋雨，我执意送姑婆走完最难走的山路，老人心疼孙辈，不愿有人送陪，但终究不忍拒绝年轻人的盛情。
我接过姑婆的背篓，陪着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充满泥泞的山路上，听老人聊起她和祖父年轻时的往事，幸福的笑声惊起路边的栖鸟，鸟鸣山涧、飞瀑欢腾，山野一下浓罩在浓浓的幸福之中。
送老人至国道坦途，她的儿媳早早来此迎接。交背篓给姑婆时，不小心将篓里的盖子掀翻，祖父给姑婆包的礼物里竟悄悄藏了几百块钱，我知道一定是祖父平日里节省下来的私房钱。
离别时，姑婆满含热泪，她干枯的双手紧紧捏着祖父给的几百元钱，嘴里不断念叨着：“有个哥哥真好，有个哥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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