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宋烟萝满怀期待的推开了肯德基的门，宽敞的屋子，舒缓的环境让她特别心安，心里盘算着在这兼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如她所愿,宋烟萝很轻松的通过了面试。这里兼职的时间是每天八个小时，没有夜班,工资吗……虽然不高，但是看起来这份工作很轻松的样子，不冷不热的工作环境,简单的备餐，收钱。

宋烟萝觉得这些都是小意思,当初自己毕业实习那会儿，连着上十二小时班都熬过来了。况且这只是站八个小时,难不倒自己。没有细致考虑,宋烟萝隔天便火速的办了健康证,次日满面春风的报道上班了。

“小萝,这是你的师傅方芸。”新人工作必须有老人带着,宋烟萝秒懂。

“芸姐好!”

方芸年纪大概而立之年,说话比较温柔。态度也很谦卑,宋烟萝对这个师傅非常满意,斗志昂扬的跟着方芸去一线学习备餐了。

原来柜台里面是这样的，各式各样的杯盖，杯子，冷热饮,大大小小的碎料带,各式各样的炸盘，纸袋,配料,冰激凌和那柜台上飘着香味，看起来非常诱人的鸡腿、薯条、汉堡……

以前在外面点餐时的感觉和站在这里的感觉完全不同。窄窄的过道里，身着橙色工作服的员工们忙碌的为顾客备餐，这气氛、这节奏，让初来乍到的宋烟萝满脸发懵。

“这就是我们平时工作的地方，今天我上的是打烊班，你先跟着我学习备货。”方芸拍了拍宋烟萝,示意她学着看。

宋烟萝定了定神,压下了心里那一丝不适的感觉,将目光转移到眼前。

方芸递给宋烟萝纸笔,“记,黑胡椒两袋、糖包两袋、番茄酱三袋、大小冷饮袋各两包……柠檬杯三条、热饮杯五条。”方芸点货时毫不拖泥带水,带着宋烟萝从南走到北,看完西边看东边。一气呵成的清点完货物。

“好了，你先按照单子去二楼备货。注意拿完一样划一样。免得漏拿或者拿重了。”

“好的。收到!”

站在六十平方米,堆满了大大小小箱子的货仓里。宋烟萝一阵眩晕,那些箱子长得都一样,看着手里记了满满正反两面的单子,停顿片刻只好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查看。

这样速度太慢了，备货的时间规定为半个小时。方芸考虑到宋烟萝第一次来仓库学习备货,耐心的告诉她。

“看,香橙粉在里面下边放着,咖啡粉在右侧上方,杯子和桶在外面。跟我来……”打从在前线点货开始，宋烟萝便努力的记住每一件东西的位置、名字、形状以及在仓库的摆放位置。还有一天需要准备的量。

说实话，有点懵。

跌跌撞撞,迷迷糊糊总算备齐了货,搬起备货的箱子步履维艰的下楼,凭借记忆中的位置,将各式各样的货摆放好。

这边马不停蹄的补齐货物,那边方芸又叫宋烟萝打水,拿清洁剂。这是要搞卫生的节奏。

果不其然,“小萝,备货之后就开始清理地面，擦柜台,然后清洗器皿,清理机器。”

宋烟萝此时的内心有些焦躁了，说好的点餐,收钱呢！怎么一来就学习补货搞卫生呢。

掩藏心中的不悦,面无表情的和方芸一起倒掉了五个垃圾桶,又开始机械的刷地,期间还要给备餐的其他同事让路。狭窄的空间里，免不了磕磕碰碰。

感觉场面一片混乱，湿露的地面，往来的员工,经理的吼叫声，大厅里顾客们嘈杂的声音……一切的一切让宋烟萝产生了人生就此灰暗的错觉。

窗外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了。

“小萝,发什么呆啊！来，我教你清洗圣代机。”圣代机是制作圣代和冰激凌的机器,平时自己都没怎么吃过圣代，现在却要清洗圣代机,小小的郁闷感油然而生。

方芸耐心的讲解,宋烟萝半知半解的听。嗯，这个是存放奶浆的桶,上面左侧的灯闪了代表奶浆不足,右侧的灯闪起来代表没有奶浆了。下面这个键……

方芸一边讲解一边将圣代机的零件拧下来放在桶里清洗,宋烟萝将洗完的零件又涮一遍，然后将它们摆放在托盘里。方芸告诉自己,那些小零件一个都不能弄丢，不然圣代机便不能工作了，想到这里，宋烟萝连忙在桶里捞了几遍。

做完这一系列工作时，店里早已经没有了顾客,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零星呼啸而过的几辆车。

新买的皮鞋是内增高的，连续站了八个小时，宋烟萝觉得双脚传来阵阵疼痛,一定肿起来了。

总算熬到了下班，大家陆陆续续的打卡下班，宋烟萝今天要搬到员工宿舍的，拉着那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和同事一起坐在电动车那露天的后车厢里。

北方寒冷的冬季,午夜彻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没带帽子的宋烟萝被吹的面门僵硬,面色通红,那双因为做卫生而皮肤抽抽的手此时也冻得伸展不开。

车在宋烟萝的期盼中终于停了，同事帮着将行李箱拿下车，自己一路将皮箱提到了四楼,心中隐隐安慰自己,到了宿舍就好了。

六个人一起进了宿舍,入门看见一个敞开门黑洞洞的卫生间，一个废弃已久的厨房，两个小屋子,一间还算宽敞的客厅,客厅里摆了三张上下铺的床。

宋烟萝这下才有精力打量她的同事们，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妈，和她这个刚刚毕业，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差了好几十个代沟。

宋烟萝最后一丝幻想破灭,躺在床上独自发呆,一天的劳累使她很快在疲惫中睡去。忽略了刺眼的灯光和熏人的烟味。

次日,宋烟萝睡到了八点才睁开双眼,她很不想去上班，毫无交流的同事，与预期丝毫不符的工作,心里闪现了一个念头,辞职!

宋烟萝硬着头皮告诉了母亲这个决定,母亲脾气不好，自己因为吃不了苦就辞职，不仅让亲戚们看不起，还会被邻里讲究。母亲一定会生气的。

正如预想中的，母亲在电话里语气凌厉的训斥了宋烟萝,最后沉重的问她“你还能干点啥？”

宋烟萝无奈的一笑,呵……是啊，自己还能干点啥呢，浑浑噩噩的念了十多年的书，到头来得到一张普普通通的大专毕业证,大学学习的专业也丝毫派不上用场。

人生的路有很多条，这一刻，宋烟萝却觉得自己的前方黯淡无光,生活与家里的压力，世俗的舆论压的宋烟萝喘不过气来。但是还要这样走下去,麻木的，面无表情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