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里的大块地种庄稼,外公偶尔种一两年西瓜,每年杨树叶哗啦哗啦响的时候,我负责跑腿,提着外婆准备的饭盒,穿过一片无人居住的院子,再迈过村头一条河,来给地里的外公送饭,晚上有时和外公一起睡在地头搭起的树屋里看西瓜,幻想着月光下的西瓜地里会不会出现课本上的獾。
苹果园的青苹果快要成熟的时候,是每年打场的时候,我和表弟妹们把没长熟的涩苹果藏进麦秸堆里等待催熟,大人们平整麦场,把割下来的麦子在场上摊开,老牛拉来滚子碾麦子,然后扬场,每年赶这个时候肯定会下特别大的雨,打脸上生疼,所有人抱头鼠窜,即狼狈又刺激,还有很多温馨。
如果说大块地是男劳力的天下,小块地就是专门属于妇女的劳动区域,不能连接成片的地被村委分割成很小很小的豆腐块一样的小块地分给每家种,记得菜地的浇水渠边有块种圆白菜地的,那种自然而高级的灰绿色让我记忆犹新,还有圆茄子那闪着光泽的紫…,外婆家常种的是豇豆、西红柿和黄瓜,钻到西红柿的棚架里面,那种茄科植物的自然成熟的气味和味道,尤其让我陶醉,外婆不仅利用搭架空间还充分利用了地面资源,浇了农家肥后,在夏季闷热潮湿的地面上不仅长了到处的苔藓,还有马齿菜这种野味,烙成小凹馍是家里每年夏天必吃的美味,除此之外菜地路边的扫帚菜也是一种野菜,不过那时主要用来制作扫帚了。
说起野菜我记忆里还有难得一吃的槐花、榆钱这种树上的野菜,以及另外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超级美味狗屎脑,一种玉米上长的菌。
村里的河滩地大多种经济作物,这是一片神奇的区域,在这里我跟表姐抽过毛毛芽,也挖过它的白色甜草根来嚼,摘过没成熟的甜棉桃吃,还吃过一种叫蔓菁的块茎,随煮粥时下锅,煮熟吃有种怪甜怪甜的味道,外公外婆在这片地种的是红薯、花生之类的作物,吃花生小孩爱吃没长熟的,没有种子也没有硬硬的种壳,可以一口全吃,比花生子要清甜。
农村邻居各家的院子也引人入胜,有种夹竹桃的,美艳得不可方物,有种仙人掌的,小时候一直幻想有朝一日吃一口它的红红的果实,有种老品种的鸡冠花的,很大气,有种金桔的,小时候一直以为只是观赏的,虽然也很想尝尝味道,然后三姨家种葡萄和桃树,外公家种的是枣树,我南住村的家里父母种过向日葵和牡丹,只是后来都被杨树取代了,种树盖房子用,小妹小时候总是安排我和树给她撑皮筋跳皮筋,皮筋一头拴树上,另一头套我腿上,跳过了一关还要往上升升,从脚踝高度升到小腿肚,再到膝盖和大腿肚,直到升到腰部,哈哈。
总之,每家每户院子里的花境各不相同,各种自然韵味回想起来真的会让现在的园艺人汗颜的,有的院子里海洛花自播散落成群,海洛花的茎有点绡透的感觉,茎干越靠下颜色越红,它的叶片翠绿,花是红色的,花朵用娇俏可人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花色也美得诱人,红得很正,这是女生的最爱,够几颗老屋瓦片上生长的瓦松,采摘些新鲜海洛花瓣,再加几粒盐和在一起,然后覆盖在手指甲上,再用麻梭的叶子和细线捆扎起来,提醒自己耐心安分地睡一晚上,第二天一看,睡觉时果然蹭掉了几个,不过不影响效果,看着满手的红指甲,顿时感觉自己美美哒!
真的想念,想念小时候坐在街门口皂角树下的老人们,想起哪个同学家的院子的屏风墙上垂下的吊草,想起一瞬间让我感慨万千的谁家院墙边种的烟草,想念村里一堆老亲,那种无形的血缘亲近,想念艳丽教我唱歌,春天还送我蚕籽,让我用棉花包着,放在嘎吱窝里暖着,结茧时要放在药剂盒里,想起她的姐姐在屋里插的那束芦苇,在我记忆里如此万丈光芒,想念早起给我做早餐的外公,想念他给我炸马吉利,给我蒸青蛙,想念外婆,一辈子辛劳,来不及感谢,如果时光能重来,我想陪她多说说话,想念她们一帮老太太冬日暖阳下在街门口打几分钱的小骨牌,那些虎六对、斜六对、红十、花十、老三张、小三张让我记忆犹新,她叫邻居老太太森林妈,邻居老太太叫她月季妈…,想念我那聪明而早逝的小姨,想念她坐在煤火台上给我和表姐边译边讲安徒生童话,想念她教我制作臭豆腐,后院带我采蘑菇,想念她那么聪明,启发我观察和实践,给我最重要的科学启蒙,为我种下一辈子的梦想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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