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趣。留在马丹记忆深处的第二个老师,其实和马丹只有一面之缘。
记不清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有一次教马丹的老师有事,临时找个老师顶替。上课铃响过,只见进来一个老老师。
他进来就笑眯眯地说:他姓金,叫金章,大家可以叫他金老师。后来马丹才知道,金老师是他们的校长。
金老师站在讲桌前,一脸笑容,问道:想不想学画画呀?同学们齐声喊:想。那我教你们画房子,好不好?同学们又都激动地喊:好!
金老师于是不再说话,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个带烟囱的房子。房顶有瓦,墙壁有砖印。
马丹是从未上过画画课的。在所有开设的科目中,她最喜欢音乐。因为全校只有一音乐老师,所以音乐课常是几个班一齐上。如果碰巧不在自己班,就得搬櫈子去其他班,坐在过道上,和很多本班、外班的同学挤在一块上。
不说音乐老师抄在黑板上那手漂亮的粉笔字,也不说老师那婉转如黄鹂般的嗓音,单就那种很多人挤在一起唱歌的热闹欢快,就让马丹兴奋不已。
今天的画画课,不亚于一周一次的音乐课。所以马丹画的特别认真、用心。以致于到现在,马丹的仅会画的画,仍是金老师教她画的带烟囱,有瓦片的房子。
但是坐在马丹后面的她的同班同学小旦和四黄毛,就不那么安分了,他们不但对画画,音乐,对其他课统统不感兴趣。他们最热衷的是玩闹。你推我搡,有时是互相谩骂,骂急了,还要动手。
有一次,四黄毛骂小旦的娘不正经,跟野汉子跑了。小旦被激怒了。揪住四黄毛的黄毛,硬是按到地上,厉声问:还说不说俺娘了?四黄毛因为脸被小旦的一只脚踩贴在地上,说话也不能利索了,只含糊地说:不敢了,不敢了。小旦逼问:再说咋办?四黄毛说:再说还踩脸。
小旦这才拿开脚,结果没一会儿,两人又嘻嘻哈哈没事人一样了。
他两大概看这个金老师慈眉善目,不会把他们怎么着,就自顾自地又互相扔闹开了,一会桌子咔咔地响,两人打架连带桌子互相碰个不停。
金老师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然后拿起讲桌上的教鞭棍,缓慢地说:大家赶紧画,下课前,谁表现最突出,我就给他发点"记性干粮"。我们都听出来金老师这是要揍人了。
很快画好的同学都交作业了,这其中包括马丹。金老师眯着眼查着这些作业,一边看一边不住的微微点头,有时还会对着某个作品呆看一会儿,我疑心这是极好的作品,因为我注意到此时的金老师,眼睛早已眯成一道弧线,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
金老师查看完已交的作业,便问:余下的领干粮吧。还别说:小旦和四黄毛不学习是不学习,可特别勇敢仗义,而且劳动还积极,也特别能干。学校里有几个住校老师,尤其喜欢他俩。
因为他俩经常在下课,放学后给住校老师从井里提水,有时是劈柴火,劈一次,够烧一个星期。
此时小旦和四黄毛一听金老师下令。不约而同箭一样,冲向讲台。小旦先伸出手,然后别过头,也不看金老师,等着挨揍。金老师仍笑眯眯地问:怎么不画,小鬼?不会。小旦爽快地说。
嗯,挺诚实,那你就免揍吧,下去吧。小旦吃惊地看了看金老师,欢喜地说:谢谢金老师。四黄毛看小旦免揍,忙蹭到金老师面前说:老师,你打我吧,我也没画,我也不会画。金老师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也很诚实,不过画还是要画一画,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哪里不会,不会到什么程度呢?
看在你诚实的份上,老师也不打你,你也下去吧。
大家看金老师不但不打人还夸人,便一窝蜂拥上讲台,争着伸出小手说:金老师,我也没画,不会画,……金老师看着大家,仍旧招牌式的笑着:好好好,我记帐了,下次我来教你们,要是还不画,咱就旧帐新帐一起算。
下课铃响了,金老师走了。
这节课很平常,金老师也很平常。可很多年后马丹想起来,仍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大概是宽容的温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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