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很怕狗,不知道是小时候被狗咬过一口的后遗症,还是由于作为一个男的却过于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曾经是一个长相很清秀的男孩子,现在也成长为一个身子修长气质干净的少年,他的抽屉里从来不缺粉红色的情书。
他总是平静地拆开信封,一字不漏地把那散发着香味的文从头看到尾,然后再在下课的时候把那情书混同其他的垃圾一起,毫不犹豫地扔到教室后面的垃圾箱里。
从没有人得到过他的回应。
但总有人锲而不舍地去表白。
终于有一天,眼睛大大的姑娘拦住了他放学的去路。她的表情很酷,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可爱迷人的气息。
他忍不住掩唇一笑,这姑娘真的很不适合走女汉子的路线。
那姑娘被笑得呆了片刻,身上的气势散了一大半,脸一红,勉强硬声道:“阿文同学,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后山小树林?”
本来该是“阿文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跟我来小树林”这样霸道的话,却硬生生转成了带着莫名怯意的询问。阿倩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嘟了嘟嘴之后重又倔强地盯住他。
阿文心中好笑,面上却是终于严肃起来,毕竟人家女孩子鼓足勇气说出的话,他不好表现得这么不认真。
“你叫我到小树林里面,是要约架么?”话一出口他就沉默了,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看这尿性,居然还是忍不住出声调侃了。
他只好维持住自己脸上的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到就连围观的群众都想笑又不敢笑了。
谁都知道后山小树林是谈情说爱表白野战的好去处,但出了名不解风情的阿文不知道,他们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憋笑憋得呼吸不畅。
这个叫阿倩的大眼睛姑娘听了这话难堪得厉害,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接着这话,眼睛红红地瞪视了阿文一会儿,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或许这表现很能被人认为是落荒而逃,但是阿文却能感觉到,阿倩是在努力克制她一拳砸上来的欲望。
他看了看那娇小的紧紧握拳的背影,而后垂了眼,喉咙发涩地叹出一口气。
可这一口气还没有叹完,他就被冷不丁窜出来的黑影抓住了衣领子狠狠地往上提了去。
正要迈步的右脚仓促落到了一双白球鞋的鞋面上,头为了不撞到来人的下巴轻轻地顺势仰了起来,与自己微微贴着的胸腔里,愤怒的心跳很是有力。
他刚阖了阖眼睛来平复情绪,就听见冷冷的带着威势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这么想约架的话,不如我来陪你?”
周围嘘声一片。
拦住阿文的人是隔壁班的阿飞。虽然是隔壁班,但是阿文高三阿飞高二,对于后者,除了这人是校队的,篮球打得很好也有几分帅气之外,阿文一无所知。
至多彼此一个脸熟吧。
年级第一和校霸混混之间,本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由着自己被盛怒的人制住,阿文也没挣动,而是平静地抬眼看向阿飞,姿态略显狼狈,眼神里却隐含高傲和不屑。
他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开口道:“能动手解决的事,我绝不动嘴。”
这算是变相地应下了。
阿飞抓着阿文一动不动,此刻几乎立时就要动手。可对方的平静却让他直到直冲脑门儿的血稍稍下去了些,这才愤然放了阿文的衣领子,咬牙切齿地擦身走过。
后者顿了顿,也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去了后山小树林。前者带了一身的怒气,而后者的身影却从容到冷清。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炸开了锅。
阿飞同阿倩是青梅竹马,成日里混在一处过着潇洒肆意的霸王生活,对外只称是兄弟情。
只是男女之间真的有纯粹的友情么?
也有传言说阿飞是为了阿倩才来了这某某附中,本来他是要跟着家人移民美国的。开学的时候阿飞同他的青梅表白被拒,失意之后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做着朋友。
可这两年来阿倩的身边也没有出现过别人。一直以来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一米八九和一米六五的搭配,还是很有cp感的,阿倩的“移情别恋”可是伤了不少少女心。
可阿文是附中仅次于阿飞的校草,而且人家品学兼优。没人敢不服气。
“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一米七九的文校草和飞校草的搭配也很不错?”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脸的痴汉笑。
毕竟刚刚两大校草凑在一起的画面冲击力太强,这么一说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兴奋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真这么想去看的话,不如和飞哥的人过过招?”
原来是阿倩因为后面的动静太大,几番挣扎之后不放心所以折了回来。
没有人敢再出声,都悄悄地散了。
“倩老大,我们要不要去后山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阿倩的忠实跟班儿阿力出声道,落在前者身上的眼神也是毫不作伪的关心。
难道她想要跟上去观看战况的心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阿倩看了那人一眼,竟是有些委屈地呛声道:“看什么看,还嫌我丢人丢得不够吗?”
那人噤声。
“算了,你们也散了吧,我自己上去看看就成。”沉默了片刻,她又道。
众小弟绝倒。
两分钟之后,阿倩已经躲在了半人高的草丛中看着夕阳下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了。
她不看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的,可是以她的立场也没办法大咧咧地出现在两人面前,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招式都不算特别漂亮,也没什么章法,可看到一处,阿倩眼睛倏地一亮。
总算是要分出胜负了。
阿文被按在了尘土飞扬的地上,轻微的洁癖让他不适地皱了眉头。也因此,阿飞的拳头在空中顿了一顿。
于是下一刻,阿文拼尽全力地一翻身,就把阿飞反压在了地上,他的胳膊不轻不重地搁在后者脆弱的咽喉上,居高临下道:
“这场架算是约完了吧?”
阿飞的脸上闪现一丝错愕,想要挣扎却又被压制得死死的,只得勉力发出一声气音儿:“嗯。”
阿文吐出了一口气,松开了对阿飞的钳制,干净利落地撑着后者的胸膛立起来,避免再次碰到脏兮兮的土地。
后者被这么一按差点儿背过气去,呛咳了一阵之后感觉头部还是有些发懵。
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的乖乖的好学生,战斗力居然这么犯规?就算大了他一届,可是一看就不像是那种打架会沾光的人呐?
阿文拍了拍身上的灰,极有风度地朝他伸出手去:“阿倩的事我很抱歉,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喜欢上她,也绝不会抢你的心上人。”
如果到现在他还不明白阿飞为什么找上自己的话,那他就不是智商两百的阿文了。
阿飞在咳出的泪水中看着面前因为背光而被勾勒得艺术品一样修长优美的手,愣住了。
为阿倩打抱不平的愤懑和光明正大的嫉妒带来的冲动散去之后,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丝的茫然,突然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打这一架。
他喜欢阿倩,从小就喜欢,虽然表白没有成功,可他以为自己一直守下去的话,也总能得偿所愿的。
可是阿倩居然喜欢上了别人,大他们一届成绩优异又有几分颜值的阿文,还在几次递情书被悄悄截下的情况下直接来到放学必经之路上堵人。
他简直要被那种焦躁不安给击垮,从来都没有过的强烈危机感让他的行为失控了。
他定了定神,没有理会阿文伸出的手,而是自己坐起身来,略显疲惫地扶额叹息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阿倩她喜欢你,我虽然心中不痛快,可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大打出手。”
顿了顿,他沉声道:“可你……不该侮辱她的感情。”
“……”阿文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风化了一般。他身披晚霞,定定地看着自己手指上跳跃的金光,而余光里是阿飞逆着光的侧脸。
良久的沉默后,他轻声道,“对不起。”
他不是故意要侮辱谁的感情,只是……算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阿飞被气笑了,刚想讽刺一句“我捅你一刀再跟你说对不起你什么感受”的时候,就听见了草丛里的动静。
阿倩跳了出来疾走到阿文的面前,一边抚阿飞起来一边嗤笑道:“这道的哪门子的歉,我的感情又不是强迫,我喜欢不喜欢是我的事,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呆会儿如果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就从山后走吧。”
谁知道原路返回碰上执着守在路口的那些小弟的时候,他会不会被群殴。那些人,可不是讲道理的。
阿文早在阿倩跳出来的时候就仓皇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后者对着他说话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倒是阿倩出言让他往山后走的时候他抬眼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会儿。
“谢谢。”他偏头笑了一笑,心道这丫头片子还挺厉害,这分明就是在威胁他。
躲得了这一时,还能躲了这一世不成?
善变的女人,由爱生恨原来都不带缓冲的。可他反而是如释重负了。
他一个对情情爱爱根本不感兴趣的无心人,真的不想耽搁人家姑娘。
阿飞显然也听出了阿倩的意思,涩声道:“你不用这样,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没能给你报仇,是我技不如人。弄成现在这样……我,我都不知道该——”
阿文不想听他们两个在那儿叽叽歪歪,径自把地上的书包往肩上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有按阿倩说的从山后走,半坡上果真碰上了那些乌合之众。
他把书包扔到一旁的草丛里,文质彬彬道:“你们是一个一个地来,还是一起上?”
“卧槽!”
本来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闻言一窝蜂地扑了上去,誓要找回场子。
只有那个叫阿力的在后面喊着:“先别动手啊,这是倩老大喜欢的人不是?”
然而无济于事。
“连倩老大的心都敢伤,不想活了是不是?”
众小弟反驳得倒挺一致。
阿力摇摇头,这都已经打开了他也不能干看着,干脆就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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