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顶上的家族荣耀,那是你爹、你爷爷、还有你爷爷的爷爷用千万条人命赚下的,这里头全是血和泪。”
——鹭来对司马怀璋说
文/怀山若水
1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司马怀璋绝不会相信,堂堂学宫的执事大宗师会住在这么一个简朴素净的小院子里。
一圈竹篱围住了一亩三分地,三间草堂呈马蹄形分布。孤零零的水井落在院子的一角,一只老旧的水桶依傍在侧。几株桑树倒是颇为粗壮,无奈经不起秋风摧折再三,终究还是落了一地的黄叶。
就是养上几只鸡鸭、一只狗,也总比现在这样强啊,司马怀璋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顿觉索然无味。
他和柳惕并肩走进院子,身后跟着师姐鹭来,才到草堂前的石阶下,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们学政司想怎么折腾我管不着,但就是不准动我学宫的人!”声音低沉,这无疑是桓无涯的声音。
“父亲,你这不是摆明了要跟太叔则过不去吗?”这声音高亢洪亮,应该是桓无涯的儿子桓无疾了吧,看样子父子俩好像是在吵架啊。司马怀璋侧过头望了望柳惕,看到他也是一脸惊讶。
“那又怎样?平日里我已经算得忍让了,现在倒好,你们学政司还想借题发挥动我学宫的人,他太叔则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不就是想让他那个势利眼弟弟太叔毅去当亚兴分院的首席宗师嘛,然后等到上古雪语被破解的那天,他们太叔家又可以白占一份天大的功劳!他,还有他身后的那个太叔般,小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你回去告诉他们,只要我桓无涯当一天学宫的执事大宗师,他们就趁早死了那份痴心妄想。他们要真有本事,就把我也一起换掉!”
“父亲,你……你这么做总也得为我、为我们桓家想一想吧。”
“为你想?你还要我为你怎么想!当初我就不让你进学政司,好好待在学宫里作学问不好吗?可你呢,一心仕途,满眼名利,当初有把我的提醒当回事吗?现在倒好,跟着那帮人鬼混不说,反过来还要劝你老子我跟他们同流合污。亏你还有脸提桓家二字,我都替你担心,照这样子下去,你将来还能不能进得了桓家的先祖祭林!”
真没想到桓老爷子发起脾气来一点都不输给我爷爷啊,难怪听父亲讲,他们当年是发小呢。司马怀璋冲着柳惕一歪嘴,就想先退出院子,免得听人家父子吵架有失礼数。没想到才要转身,“呼啦”一声,草屋正堂的竹帘被掀开了,一个红袍裹身的中年男子铁青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桓大人好。”柳惕欠身施礼。
乍见院子里站了三个人,桓无疾顿时一脸错愕。
“桓叔好。”司马怀璋也赶忙跟着行礼。
“哼!”桓无疾面带愤愤之色地扫了三人一眼,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看来人家不给你面子啊。”鹭来冷笑着对怀璋说道。
怀璋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柳惕对着草堂朗声道:“桓师尊,乌衣巷沈判大人派麾下獬刀卫司马怀璋等前来。”
“进来吧。”片刻沉寂后,屋子里传来桓无涯的声音。
2
小小的草堂正屋,正前方供着学宫祖师殷商的画像,一张四方桌两边各摆了一把高背竹椅,除了这些便再无其它。
桓无涯负手站在桌前,羸弱的身形疲态尽显。“你们……刚来吗?”
司马怀璋与柳惕对视一眼,正思忖着该如何回答,师姐鹭来却直言不讳道:“晚辈们刚到片刻,如果桓宗师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晚点再来。”
“算啦,就那点是人都能看明白的事儿,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桓无涯苦笑一声,摆摆手继续说道,“柳惕啊,你去东屋搬两把竹凳过来,老夫这边简陋,只好委屈你们了。”
“不用麻烦,站着说话就好,大家随性些。”鹭来道。
“呵呵,小丫头倒比老夫还要洒脱。瞧你这岁数,不会是沈判的养女鹭来吧?”桓无涯不住地打量着鹭来。
“桓师尊竟然知道晚辈?”鹭来的语气里带着意外。
“沈判打小就是先王身边的人。他这人毛病多,但心不坏。后来在孤鹜城边的苍鹭滩捡了两个孩子,男的取名叫苍来,女的取名叫鹭来。这件事,老夫还是略知一二的。”桓无涯说的很慢,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么说来,桓师尊跟我师父的交情还不浅咯?”鹭来追问了一句。
“算是吧,”桓无涯淡淡地说道,“柳惕,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是,师尊。”柳惕恭恭敬敬地施礼,然后离开。
“怀璋啊,刚才我跟无疾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这……听到一些。”司马怀璋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你就帮老夫带个话给你爷爷,让他别总顾着自己那张老脸,找个时间,老夫想跟他好好聊一聊。”
“是,晚辈记下了。”司马怀璋尴尬地点点头。
“好了,说吧,什么情况?沈判自己不来,却派你们两个娃娃来,看来他如今的做派也是见长啊。”桓无涯语带挖苦地叹道。
“隐楼的火已经灭了,但小楼全毁了,还烧死了老宗师郁中。另外,我们在楼底下发现了一座简陋的地窖,里面藏了好多书。”鹭来说得简洁明了。
“就这些?”
“桓师尊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明白。”鹭来不答反问。
“老夫的意思是,沈判不会就只是叫你们来告诉老夫这些的吧?”桓无涯转过身去,以背相对。
“师父是让我们来问问,在学宫里,像隐楼这样的建筑是不是底下都会有一个简陋的地窖?”鹭来问道。
“这就不好说了,”桓无涯想了想,回答得不是很肯定,“你们也知道,学宫不是一日建成的。自四贤王拓疆以来,这几百年里,学宫光是大规模扩建,先后就达三次之多,零星的改修工程那就更没法数了。五百年里,哪座楼添了什么、减了什么,你要让老夫说,老夫倒还真是有心无力了。更何况那些隐楼本就是学宫赐给年事已高的老宗师作隐修之用的,有的一住就是十年八年。所以谁要是挖了个地窖、池子什么的,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清楚的。”
“那您对郁中这位九十高龄的老宗师总该了解吧?”鹭来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生硬。
“丫头,沈判是让你来审问老夫的吗?”桓无涯淡淡地问了一句。
“桓世伯别多心,我师姐她……她说话就是这样,您千万别见怪!”司马怀璋赶忙打圆场。
“也罢,老夫岂能跟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一般见识呢,老夫还得留着气力对付那帮牛鬼蛇神呢。”桓无涯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还请桓师尊明示。”鹭来紧追不放。
“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籍堂查吧,那里有学宫一切人等的人事籍册。当然,也包括老夫在内。今日老夫乏了,你们走吧。”
完了,这次把桓世伯彻底得罪了。司马怀璋愤愤地瞅了师姐一眼,准备施礼告辞。
“师尊,大事不好了!”柳惕忽然去而复回,一头撞了进来。
“放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桓无涯转过身,厉声喝斥。
“刚才首席大宗师北轩濡师尊派人来传话,说籍堂那边着火了,好像还死了人,让您立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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