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是属于别人的,我静静地翻着朋友圈,阅着别处的喧闹精彩,发呆沉思:在脑中拼命搜索加载有关年的信息,系统运转半天后徒劳无果,我的年没来,它未靠近我,我与年远远隔着,隔着人墙人海我看到了它欢快愉悦的身影,它所到之处笑语欢歌喜气洋洋,我悄悄地旁观着这别处的良辰美景,无处安放自己寥落孤立的心。
这些年我始终无法培养出对年的热爱,或许我并不是讨厌年,我是在惧怕,在逃避。对过往旧时光虚度无为的愧疚,对未来新生活前途渺茫的无助!特别怕敢提及未来,又特别眷恋旧日时光!
年轻人目光所及之处是未知的远方,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地拼搏前行;老年人却总是频频回首来时路,追忆过往恋恋不舍而热泪盈眶!
不得不承认,一不小心就老了!
谁都羡慕青春年少豆蔻年华,谁也排斥年老体衰老态龙钟。从青春一路打马而行,从花发满枝的烂漫时光穿过,一路的欢声笑语一路的跌宕起伏,都深深浅浅地刻在了生命的记忆纹路中了。我们一路前行一路收藏,或喜或悲有笑有泪都悉数刻录,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再次泛起涟漪,瞬间心又沦陷在那光影斑驳的过往中难以自拔了。回忆美好总也无法逆转,现实无奈也得强颜欢笑。
如今的年变了,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现在的年如同一个摩登时髦的少妇,一身的珠光宝气璀璨夺目,只能令人仰望却无法亲近。记忆中的年像一个娇憨可人的小姑娘,浑身简单
纯粹还带着一丝烟火气息,满心满腔的喜爱与亲切!
思绪飞回到了儿时朝朝暮暮生活的那片乐土,我家在村子外的一片田地中心,周围全是庄稼地,没有邻居仅我一家,我家安在那里是因为爸爸从单位离职办了个制砖厂,家就跟砖厂建在了一处。我家屋后修了一个大大的池塘,四周种了许多的花草,春夏秋花开时节,那里总是一片姹紫嫣红生机盎然。牵牛花藤蔓顺着爸爸栽好的枯枝杆攀援而上,小喇叭朝天吹响了夏日的欢歌,兴奋地有的涨红了脸,有的憋紫了唇。池塘南面的一片地也被开垦出来,爸爸见缝插针种了各种花草与蔬菜。朝天椒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爸爸特别爱吃辣椒,无辣不欢,不同时令有不同的吃法。夏日将刚结出的嫩嫩的小青椒剁碎了,与蒜末用盐和香油拌上,香辣可口包你爽到多吃一碗面。冬日的辣椒酱也是让人回味无穷的儿时美味,用秋日收获的青红辣椒剁碎,与苹果梨西红柿一块腌制而成,打开瓶盖那浓郁的辣椒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增。冬天亦更少不了羊油辣椒了,爸爸将晒干的红辣椒,用羊油猪油炼制,那红红火火的辣椒油是喝羊汤吃拌面少不了的调料,炼油残留下来的油渣也是爸爸下酒的美味与我们贪吃的零食。突然间穿越时空那熟悉的香香的辣辣的味道又灌满了鼻腔沁入了心田,不知是因为辣了眼还是醉了心,泪不由簌簌而下。
爸爸对各种花草蔬菜的习性如数家珍了如指掌。他种的长丝瓜远近闻名,每每夏季来临,院外瓜架下长长的丝瓜如一树树婀娜多姿的垂柳一般,从高高的藤架上垂到地下,甚至哥哥往地下挖个坑帮助它伸展,丝瓜们就像较上了劲一个个地比着个头,疯长着狂生着,像生机蓬勃的小伙铆足了劲儿地年轻着。秋天来临丝瓜慢慢枯萎变干,将籽粒取出来,晒干收藏来年当种子。里面的网状丝瓜络,亦可供药用,也可拿来涮锅洗碗,甚至将两头系着绳子,还可用来擦背洗澡。丝瓜的一生像极了我的父亲!
爸爸从野地里移植来许多株灯笼果栽在我家的地头,因为它治疗咽喉肿痛效果特别好。成熟的金黄的灯笼果藏在绿绿密密的叶子下若隐若现,迫不及待地摘一颗灯笼果放手心,那穿橙红着纱衣的灯笼果晶莹剔透,透过薄薄的纱衣朦朦胧胧地看到一颗圆圆的果实缀在中间,剥开那层纱衣露出了金黄的小圆果,薄得透明的皮中包裏着无数小籽粒,轻咬一口酸酸甜甜汁液飞溅煞是可口,如若泡上整颗灯笼果却是苦极难以下咽,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良药苦口吧!记得我们家的屋檐下常年挂着几串透红的小灯笼果,邻居朋友们谁家需要,就过来拽走几颗,甚至不用打招呼,串上的灯笼果逐渐变少,但积攒的人情却愈发的浓厚。来年你若再来看檐下,又有一串串刚刚悬挂起的红灯笼,依旧在风中招展着欢迎你。如今人去楼空物是人非,檐还在灯笼果已没有了踪迹,怎么也寻觅不到灯笼果中的温情,再也感受不到那熟悉的带着些许苦涩的气味了。
顺着回忆推开我家的院门,那房前湿润润的土,水灵灵的花,亮晶晶的叶,早已风干,地上落着层层的枯叶,枯叶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一阵悲凉袭来。推开房门,那沙发还在,茶几还在,而那在夏日午后安祥入梦的老父亲久已不在,那坐在茶几边的旧沙发上的喝着下午茶的爸爸已无归期,那总是站在窗前等候儿女或目送儿女的那道目光也断了线……空了一切都空了,一如我空落落的心,心不断沉一直降!眷眷往昔时,忆此断人肠。
耳畔隐约听到从儿子房间传来熟睡的呼吸声,倏忽间回过神来,心又充实了起来,满了溢了!原来什么都没少,谁也没离开,只要记忆在那一切就都在。那些曾经拥有的仍留在心中存在着,那些未知的时空又会逢着无数个惊喜!
今既不如昔,后当不如今。越是怀念过去,越应该珍惜现在!珍惜现在其实是另一种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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