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长发及腰来娶你（五）刻薄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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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她在非洲漂

我听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钟岚，吃饭了。”是她在喊我。

“我……”本来想说不吃了。转念一想，这样不就表明主动认输了吗？才不要，我偏要高高兴兴去吃饭。

即使已是败兵，也要维持自己那点无用的尊严。

我笃定地说，“好，马上来。给唐臻也准备碗筷。”故意加了这一句。即使我不说，她也会这么做。可是，我说了，意义就不一样。让她按我的心意做些事情，总觉得，有话语权。

正方形的餐桌，我和唐臻并坐，她在对面，斜对角是我爸。

四个人安静地盛饭夹菜舀汤，只有筷勺碰触碗盘的声音，清脆的，不经意的。像风吹过叮叮风铃，虽杂乱，却有种天然序列的悦耳好听。

可是，不得不承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得不进行到底的尴尬。

“老钟，你看，钟岚下个月生日，我们是不是要给她准备准备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为人母的重任。“钟岚，你下月几号生日？”

“你是我妈，怎么忘了生我的日子？”我低头划拉着碗里的饭，假装漫不经心地扔下这枚炸弹。想讨好我，才没那么容易，偏不给你机会。你自己挖的坑，可别怪我推一把。“你才二十岁，就健忘。再过二十年，等你到我爸这个年纪，是不是就彻底忘光了呀。”

空气重新恢复刚才的寂静。

她低头闷声，装作没听见，一个劲儿地扒饭。耳朵上的坠儿一摇一晃，刺眼，真想给它拽下来。

唐臻在旁，暗暗地用手指戳了我一下，连他都听出我话中讽刺的意味了，连他都觉得我不应该这么说了。

才发现，我的每句话都是那种尖锐危险的刺，刺向对方时，自己也在流血。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知道，自己太固执，木已成舟，反抗没用，可是，就想在这个舟上捅几个洞。

我在夹菜的间隙，悄悄抬眼看了一下他。他的嘴巴紧抿成一条缝，两腮的肉鼓起来，一口菜狠狠地嚼很多遍，眼神直直地盯着碗，好像也不是在看碗。

他爱面子，断然不会在外人面前生气，我也是吃准了这点，刚才说话才更肆无忌惮。

“你家住这附近吗？”她好像执着于打破平静的场面。

“我吗？”唐臻一时没反应过来，估计还沉浸在我刚才的刻薄里。“哦哦，对啊，这个暑假刚搬过来的。我爸是工程师，就在小区对面那个工地盖房子。”

“工程师好啊，比开公司当什么总强多了。”这个什么总，我指的是开公司的爸爸。

“岚岚说哪里好啊？”唐臻转过头，好奇地问。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他竟认真问起理由了。不过我已想到了绝妙的回答。

“这个问题嘛，”我停顿了一下，微微直起身，把筷子伸的老远，去夹斜对面的菜花。我很讨厌菜花，菜就是菜，花就是花，哪里来的什么菜花。但是，为了光明正大地观察到我爸即将登场的表情，不得不去夹那块菜花。“因为工程师没有秘书啊，也不会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你说，对吧？”

果不其然，我爸的筷子叮地一下，掉到桌上，他抬眼瞪了我一下。

“秘书怎么了？什么奇怪的事？”唐臻成功化身为课堂上问题最多的小朋友。

“我又不是百科全书，我爸懂得多，你问他去。”我兴致勃勃地嚼着那块难吃的菜花。

我爸啪地放下碗筷，转身离开餐桌。

唐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沉默地吃完饭，就走了。

他可能以后再也不想在我家吃饭了。也可能，会给他妈妈讲讲我是如何说话刻薄的，讲讲我爸变来变去难看的脸色，讲讲后妈耳朵上碍眼的摇晃的耳坠。

他也会知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因为我不会给人伤害我的机会。

伤害之前，我就已经精准反击了。

拉开海浪般的窗帘，推开窗户，夏夜清爽的风一下子扑进来，屋子像灌满气的气球一样丰满鼓胀起来。

低声吟唱的风毫无顾忌地袭击我，吹的有点痒，好像要自由自在地漂起来。

我想知道，风没有翅膀，是怎样飞起的。风没有喉咙，是怎样歌唱的。风没有嘴巴，是怎样吃饭生存的。风没有手臂，是怎样挠人痒痒的。

很多事情没有答案，可是它们就那么理直气壮地存在着。

我也想知道，我妈有没有后悔曾对霞姑那么好。霞姑有没有后悔恩将仇报。我爸有没有后悔让我失去一个温暖的家。

当时霞姑做我爸秘书时，我妈觉得她是孤儿，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所以格外照顾她，还请她来家吃饭。突然想到了农夫与蛇的故事，人的善心太多，究竟是不是好事？

天空的底色是一片墨蓝，染着大片大片墨水似的乌云。月亮隐在云里，偷偷晕一片微黄。对面有金黄色的温暖灯光，一个新小区正在建设。对了，刚才唐臻说他爸爸就在那里工作。

我的身体里潜伏着一只带角的小怪兽，左右冲突想要突破，却找不到逃离的方向。

在窗边立了太久，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即使是夏夜，仍是凉，好像这凉是从心底冒起的。

回看一下房间，才发现，书按着不同颜色排列的整整齐齐，红的白的蓝的。我不自觉地笑了，唐臻没骗我，他肯定是学画画的，换作是我，肯定按照书的大小来排序，而他是按颜色。

如果世上所有的事被打乱后，还可以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恢复整齐，该有多好。

我把糖罐抱在床上，发现里面的糖满满当当了，定是唐臻悄悄加了糖。

趴在被子上，一颗一颗地把糖拿出来，在床上摆着。摆完之后，发现是“妈妈”的字样，心里泛了酸。

剥开一个糖，吃掉，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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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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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非洲生活，
为你见证故事。
即使漂泊半生，
归来仍是少女。
@她在非洲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