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家,房前屋后都喜欢种上几陇竹子。竹子笔直的干笔直的枝丫,直指蓝天,从没有旁斜移除,只在干的尽头,低下高傲的头颅,似乎是在侧耳倾听着孩子们的悄悄话,似乎是在仔细观察着屋檐下燕子新砌成的窝,又似乎文人墨客般的冥思苦想着。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低垂着脑袋的竹子们,遮天蔽日。竹林中,常年堆积着衰败了的竹叶,一层又一层,踩上去软绵绵,滑溜溜。每次从竹林下走过,奶奶总会叮嘱几句,慢点走,小心摔了。孩童时期,谁会在意大人的话呢!蹦蹦跳跳,打打闹闹,脚下一不注意,扑通,一个屁股蹲,摔在松软的竹叶上也并不疼痛,只觉得屁股凉嗖嗖,原来是竹叶堆积,储存了水分。待到春天一到,爷爷就会将竹叶全都聚拢起来,用火柴点燃烧掉,竹叶一遇着火,就噼里啪啦的燃了起来。要是遇上几根折断了干点了的竹竿,会发出“砰”的一声脆响。每每这时,我和妹妹就围着火堆,听砰砰的爆炸声。
竹子在乡下人的生活中,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初夏时节,一场细雨过后,新鲜的竹笋便从土里冒出了小脑袋。他们好似一个个淘气的小娃娃,这里一群,那里一个,在竹林妈妈的怀抱中尽情的撒着欢。爷爷最是好客,这时,他会从竹林里挖出一些新鲜的竹笋,剥掉壳,汆过水,分送给邻居们。邻居爷爷是位大厨子,什么食材在他手中,都会变出花来,他会将竹笋做成美味佳肴,分送给我们。每每这时,我们孩子们都可开心了,自家舀一点儿米饭,便开始走东家,穿西家。乡下人,最是好客,一个院子的孩儿,都是看着长大的娃儿,都殷勤的端出自己家炒的菜来,或是土豆片,或是白菜萝卜,进了谁家的门,总不会空着碗出来。不一会儿,碗里就堆成个小山。然后一排孩子,坐在院子的条石上,大口大口的刨起了碗里的饭菜。厚脸皮的鸡,咯咯咯的在我们周围捡拾着地上的残羹剩饭,高傲的猫用毛茸茸的尾巴,屁股,在我们身上蹭来蹭去,撒娇似的乞讨着,我们就从碗里夹出一块肉放到条石上,猫儿便开始高傲优雅的吃了起来。我一直都非常奇怪,农村的猫儿,大多都脏兮兮,灰溜溜的,他哪里来的底气,如此高傲。
竹笋如果不采摘的话,没过几天,就会长成参天的竹子。竹子柔软,韧劲儿强。是编制物事的好材料。爷爷是编织好手,家里一年四季的背篓,篮子,刷锅用的刷子,甚至是扫院子的苕帚,都是自制的。在我的影响中,他总是坐在院子的石坝中央,大腿上放着一块布,用篾刀轻轻的刮拭着竹子的柔韧部分。别看竹子薄,他薄薄的竹身,可以起出好几层竹片,外面的一层可以用来编外层,内里的更是柔韧,可以用来做凉席。我记得后来爷爷病重,他害怕自己去世后,爸爸不会干这些事儿,赶着时间给家里编制了很多背篓,晒东西的簸箕,提篮,甚至刷锅用的刷子,也都备齐了。后来他去世了,这些东西我们甚是爱惜。偶尔爷爷还会给孩子们用竹片的边边角角编几个小玩意,比如看起来不像小燕子的燕子,活灵活现的蚂蚱,还有小背篓。哈哈^_^
竹林不仅仅为我们提供了食材和编织原料,还是我们孩子的乐园。炎炎夏日,竹林里一躲,舒服着呢,凉快的紧。孩子们在竹林里比赛爬竹子,看谁爬的最高。虽然我擅长爬树,可爬竹子我却不得行,最厉害的当属明明,她也是个野丫头,她爬竹子甚是有心得,几根竹子一蹭,一抓,就可以到竹子的半腰。竹子旁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大约有一层楼的高度,我们爬上大石头,又从大石头上抓着一根竹子滑下来,来来回回,乐此不疲。还曾经为了谁第一,谁第二,争得面红耳赤。后来大石头旁又长了几根竹子,才解决了我们这个矛盾,大家又发明了一个新玩法,比赛谁滑得快,后来经过几次实验,发现只穿袜子滑得最快。虽然我们很快乐,可裤子就遭殃了,经常裤裆就会非常不给面子的破掉,回家免不了一顿爆喝,好在骂着骂着,我们也就习惯了。后来,爷爷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只要发现大石头旁有竹子,就会给我们砍掉。我们的乐趣却没消失,竹林里还有一种小昆虫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我们称它为竹马蜂。竹马蜂的个头比一般的蜜蜂大三到五倍,外形像蚊子,嘴巴处有一根长长的细细的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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