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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故事(中篇小说●第8章)

老宅故事(中篇小说●第8章)

作者: 高安让 | 来源:发表于2018-10-11 05:50 被阅读172次
老宅故事(中篇小说●第8章)

文/韩堪锁

          第八章    艰难度日 

张治中的离开,深深的伤了我老姥婆的心,人常说:“谷要自种种得深,娃要自养养得亲”。孩子大了就喟不熟养不亲了。  我老姥婆和她的大外孙也就是我父亲相处时间久了,感情深厚,到了相互离不开对方的程度了,她就决定让我父亲来撑起韩大的门户。从此我父亲就和他外婆艰难地生活在一起。 

我老姥婆将一块,土地卖掉了,又将一部分土地租给了别人家种,她给自己留了些距家较近,便于耕种的土地来耕种。解放后,因此给我家定了个“小土地出租”的成份。我记得有一年上小学报名时,老师要填写学生登记表,问我家是个啥成份?我当时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左倾、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破坏分子、敌人、特务、等等,这一部分人经常站在大会上挨整肯定不好。而贫下中农这部分成份的人是国家的主人,是专门整那部分人的人,上大学、招兵、招工都推荐贫下中农成份的子女,而地富反坏右成份的子女是啥也不成的。想到此,我就给老师说:“我家是个贫下中农成份。”老师听后生气地问到:“你家到底是个贫农、中农、还是下中农?”老师这一问,把我给问糊涂了,这个贫下中农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档次。当时老师很生气地骂我是个大笨蛋,连自己是个啥成份都搞不清楚。  我父亲小的时候也没读过几天书,他上私塾时,我老姥婆给老师供养些生活用品,让老师多关照我父亲,可老师理解错了意思,整天用个小木板把我父亲的小手打得红肿肿的,我父亲就不愿意去学堂了,我老姥婆心疼他,也就不让他再上学了。所以,我父亲的童年和他外婆是形影不离的生活在一起的。  父亲儿时的小伙伴打他时,他就跑回去藏在他外婆的身后,抱住外婆的腿,我老姥婆这时就对父亲的小伙伴说:“你们都是有爹有娘的孩子,有人照顾,可他是个没娘的孩子,没人疼爱,很可怜的,你们就不要打他,要和他交朋友好好地玩耍,我日后若有好吃的东西,都会留给你们吃。”孩子听后就跑完了。我老姥婆从深井轳辘打水时,我父亲就搭个小手帮助外婆摇轳辘,水打出来后,父亲和外婆用个长棍来抬水,水桶几乎全在他外婆那端,我父亲只抬了棍头而己。

我的老姥婆在我的记忆中她个儿矮,人瘦小、腰弯背佗、满头银发,眼睛小而有神,脸色红润,表情慈祥善良。她常年身穿一件深蓝色的从身侧扣布纽的粗布大褂,下穿一件上了腰的没有反正的大裆裤子,她用一条很长的布条将自己又小又尖的小脚缠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把裤腿也扎起来,她手柱一根晒干的玉米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给人的惑觉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老姥婆的内心却是无比坚强的一个人,再多的灾难她都能承受,再大的困难她都能克服,别人伤害她,她也从不给心上去,也从不记仇,因为记仇对于她来说也没用。她对于别人有恩时,也不希望别人记着她的好而报答她,在她的心中就是再大的事,随着天的一黑一明也就过去了。 

岁月的增加,生活的积淀,我老姥婆积累了好多生活小知识。我小时腿上生了个疮,红肿疼痛,去看医生,家里又没钱,我老姥婆就给我进行医治。她先用手把疮摸一摸后说:“这个疮生得深,长到肉里去了,已生了根,要是长在表皮上是容易好的。”接下来她将一片用水浸湿的白纱布敷在疮伤上,然后用一个浸过菜籽油的麻纸焾子点着火,反复在沙布上敲打,她一边敲打着一边念着咒语,最后句是:“一切灾难脱离身。”接着她就对着疮伤吹上三口气后,把野生的苍茸籽碾面用香油一拌,涂抹在疮伤上,几天后我腿上的疮就好了。她用这种方法医好了周围不少人身上的毒疮。我老姥说:“遍地都是宝,只看你认识不认识。”我记得我村中有个人拉痢疾,久治不愈,就来找我老姥婆,我老姥婆就将用来当做柴禾来烧的蒿子籽捋了些给那个人,让他煎服后,病就好了。对于治病来说,穷人有穷人的疗法,富人有富人的疗法。  我小时候,记得有一天我问我老姥婆:“你的脚怎么长得又尖又小呢?”  我老姥婆给我讲:“她大约在十岁以前的时候,她的妈妈将吃饭用的瓷碗打碎,用碗的碎片将她的脚割伤后,再将碎瓷片和伤脚一起用一条长布带紧紧地缠裹在一起,接着老人手持个木棍打她,让她整天在院子里跑步,当她的脚被碗片伤得血肉模糊时,她的妈妈解开布带从模糊的血肉中出碗片,再将她的脚指头全部折断扳向脚底下后,再用布带将脚紧紧地缠裹起来,时间久了,脚伤虽然好了,然而脚面却变高,脚整体成了又尖又小的样子了。”  我听后问老姥婆:“那你当时疼不疼?你妈妈为啥对你那么的狠心呢?”  我老姥婆说:“十指连着心呢,那简直把人疼得是活不成了。我的妈妈给我说,她这样做是为了我好,那时代的男人认为,妇女的脚越小越好看,他们把小脚叫做三寸金莲,妇女若不缠脚,长成了大脚板,成年后是嫁不去的,没有男人要。”  我老姥婆又给我讲“别看我的脚小,那时咱家的农活还全靠我一个人来干,他大脚男人一天能割一亩地的小麦,我小脚老婆一天一夜也能割一亩地的小麦。那时我的脚小站立不稳,我就给地上放一个装有麦草的袋子,我坐在袋子上,一边一把一把地割着麦,一边把草袋子慢慢地向前移动着,就这样我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将一亩地的小麦给割完了。

人干起农活来,不怕慢,就怕站,人常说:‘人怕干活,活怕人干’,就是这个道理。”  我老姥婆接着给我讲,她在一个天气阴沉的夜晚割麦时,光线不好,又由于她是坐在地上的割麦的,一不小心,就把膝盖给割了个大口子,当时伤得是皮肉外翻,血流不止,她在麦地里找了些刺节草,揉碎后敷在了伤口上,止住了血,然后她用手帕包扎好伤口,一直坚持割麦到天亮。我不解地问老姥婆:“那你为什么不等你的伤口长好后再去割麦?”  我老姥婆当时给我讲了个小故事:“话说有位秀才进京赶考,未中皇榜,他一路颠沛流离,加之心情郁闷,回家后就生病在床了,那时正好小麦熟透了,他未能及时的收割,又正好赶上了一场大风雨,小麦的颗粒全掉落在了地上,生长出麦芽来,那个秀才雨后抱病到麦地看到小麦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就急火攻心,口吐鲜血,倒在麦地里死亡了。那个秀才死后,就变成了一个算黄鸟,每年当小麦成熟的季节,它就日夜不停地在天空中飞着、叫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直叫得口角流血还叫喊个不停。算黄鸟在提醒人们,夏收天风大雨多,小麦淋雨后容易变霉发芽,小麦要黄一点割一点,不要等到地里的麦全黄了就来不及割了。”

中国的传统农业一直沿续了二千多年,基本上没啥变化,在那个年代收获小麦是个非常辛苦的活,要用镰刀割麦,捆麦,往麦场转运麦梱,天气不好时要摞麦捆,下来还要摊场,碾场,翻场,收场,风来了要扬场,太阳出来了要晒麦子,实在是又脏又累的,经过一个夏天的烈日暴晒,是个石头都要瘦三分,更何况日夜劳苦的人?最近三十多年以来,农业机械化程度提高了,收割小麦才变成很简单的一件事了,传统的农具都成为古董了。  我老姥婆割完大格塄地里的小麦后,正为给碾麦场上运小麦发愁,这时,村中正好来了个赶麦场子的麦客,他自称朱和尚。我老姥婆就请他从地里给碾麦场转运麦捆子。  朱和尚手推个木制的独轮车,我们这里人称为“推车”他给推车前拴个绳子,让我的父亲拉着绳子在前边带路,他在后边推着装得高高麦梱的推车,大踏步快速地给麦场转运麦捆。我的父亲那时还是个小孩,他在推车前拉着子,一路跑着,累得满头大汗,但他感到很开心、很好玩。 

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我老姥婆将麦捆解开,平摊在碾麦场上,她头顶烈日,坐在麦场的中央,手里抓着个一头拴牛脖子上的长绳,让牛拉着个石碌碡在麦场上不停地转圈子,来碾麦子。我老姥婆手中的绳子一紧,牛转的圈子就小,她手中的绳子一松,牛转的圈子就大。那牛边走边用它的大眼睛瞅着我老姥婆,用它的喇叭筒一样的耳朵认直地听着我老姥婆发出的每一个口令,牛是能听得懂人话的,非常的乖。 

这时,我的父亲肩上扛着个长把笊篱,手里提着小瓦盆,很是神气地也跟在牛的后边转圈子。牛若停下不走了,当牛的尾巴高高地举起时,我父亲就会仔细地现察牛是屙屎还是屙尿,牛若屙屎时,他就用长把笊篱去接牛屎,牛若屙尿时,他就会用瓦盆去接牛尿,以免牛屙出的屎尿撒在小麦之中。  我老姥婆说:“孩子从小看到大,从小爱念书的孩子,长大后就是个吃官饭享清福的命,从小不爱念书的孩子,长大后就是戳牛尻子,受苦受累的苦命人。”我的父亲他人还没有长大,就已经开始戳牛尻子了,而且他的一生都是牛伴着渡过的。  我的老姥婆坐在烈日下指挥着牛碾场,我的父亲就给她端水喝,他把他外婆头上的手帕用水渍湿后盖在他外婆的头上用以防晒,他回家取个簸箕、筛子、装麦粒用的袋子等物件,农村人叫做“跑个小脚”。

我老姥婆给我讲:“我父亲学着犁地时,他的人和犁把是一样高的,他的双手扶着犁把,犁把在他额头处摇来晃去的犁地,他被牛连人带犁拉倒后,被拖在地上前行,他也不哭,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犁地。”  村中有个王大爷曾给我讲过:“你的老姥婆和你的父亲那时种地真是太遭罪了,他们都是肩不能扛,背不能背,都是干不了农活的人,收点粮食简直太难了。” 

每年农闲时,我老姥婆都要在家中请人念上两场经,一场是请大道门的法师来家给家中给死难的亲人来做个道场,超度灵魂;一场是请佛教的和尚师傅来家中诵佛经,祈求家中平安,消除灾难,再者就是向神灵给父亲要命中注定的粮食。 

和尚师傅先在我家的屋内摆放一方桌,上边供有佛像,佛像前供有各种水果及油炸食品,并点然有香烛,大和尚身披一红色并有银色金线的袈裟,叫挂单。他的手里提着一长串佛珠,一边诵经一边用手数着念珠。其余的大僧二僧都身穿着黄色或灰色的长袍,他们手里分别拿着钟、鼓、罄、钗、木鱼、铃铛等各种法器,他们依照级别的高低依次在大师傅身后排好队,接下来由大师傅带队在佛堂前及屋内外转圈子,他们每一个人一边大声整齐的,很有节奏地念诵着经文,一边敲打着各种法器。大师傅让我父亲跪在佛像前,不断地烧着各种纸裱,磕头作揖向神灵许愿。  此时,屋内昏暗的灯光,悦耳动听的法器声,和尚师傅们悠扬、和谐、愉快的诵经声会使人感到温馨、平静,好像置身处于暖融融的佛光保护之中。  我不理解地问我老姥婆:“粮食是地里长出来的,是人们通过劳动收获而来的,怎么能向神灵凭空要来粮食呢?”  我老姥婆给讲到:“人这一生,命里注定吃多少粮食,神灵早就给你按排好了,人若把命中注定的粮食吃完了,人就活不成了。所以,人不能浪费粮食,要爱惜粮食,人每顿要吃十分饱时,最好只上个吃上个七八成饱,就不要再吃了,若早早地把命中注定做粮食给吃完了,那人就活不成了”。  我老姥婆又说:“粮食能养人,使人活命,粮食同样也能害人,若吃的太多了消化不了,人就会生出各种疾病来,人身上的病八成都是吃出来的,所谓病从口中入就是这个道理”。  我老姥婆接着给我说:“人命中注定的粮食也不是一点不变的,人一生若行善事,修桥补路,乐善好施,帮助穷人,不杀生不伤天害理,供佛念经,神灵就会给你增加粮食使你长寿;人若一生专门干杀伐盗抢、无恶不作之事,神灵就会减少他命中粮食,使他短命,活不久长。”  我说:“世上的人那么多,每个人的行为神灵是怎么能知道的?”  我老姥婆说:“人是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神灵在天上随时都能看到每一个人的行为,人的行为言论是瞒不住神灵的。人恶天不怕,人善天不欺,恶人的行为迟早都会遭到老天爷惩罚的,因果报应是很灵验的。”  我老姥婆的话,我当时也是似懂非懂的,不过我的父亲只活了六十三岁时就殁了,我想起了我老姥婆向神灵给我父亲要命中注定的粮食,她担心我父亲的健康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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