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娃

因为丑，村里人都喊他丑娃。同学们也喊他丑娃，没人喊他王耀宗。

王耀宗书念得好，从小学到高中，在年级里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村里曾有人酸溜溜地说，看来王贵家的这个丑娃还挺有出息的，说不定以后还能考上名牌大学哩。王耀宗也相信自己能行。

去年春节后，村里有人发现王耀宗在田地里干活，问他为啥不读书了，憋了半天的他讷讷地说，我爸在工地上干活摔断了腰 ……我妈还有病……

从此，王耀宗成了农民。

一天，村外的官道上驶来一辆小轿车，有人看到从车里钻出几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小声地向村民打听着什么。有人见到这般光景，慌忙躲开了。当问到丑娃时，他不卑不亢地回答了来人的提问。罢了，来人向他说声“谢谢”后，钻进小轿车绝尘而去。

三天后的傍晚时分，村长王运来气急败坏地闯进王贵家，站在院子里对着夫妻俩就是一顿狂吼：“你们家丑娃干的好事，前几天县里的工作组来咱们村作调查，别人都闭了嘴，你们家丑娃倒好，说我把原本该分给五保户和贫困户的面粉和救济款贪污了，还说我把乡里分配下来的花生种子榨了油……我就不明白了，你儿子想干嘛？是不是想把我撸下来他好坐上去，告诉你们，就算我被撸下来这个村长的位置也轮不到他，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说完又恨恨地踹了王贵家的大门一脚，扬长而去。

王贵的女人慌忙撵了上去，陪着笑说：“他叔，别生气，孩子不懂事，回头我俩好好教训他……‘’

王运来没有理她，鼓着眼睛，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王贵女人的话只好飘散在风里。

后来，被褫夺了村长的王运来在人堆里愤愤不平地说：“他娘的丑娃，他也不想想，没有一星半点的油水谁愿意当这个村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周围的人附和着。

“像驴桩一样的人了还娶不上媳妇，活该！呸！”

其实，为丑娃的婚事，王贵两口子早就愁白了头。自己的娃生得丑，家里又有个病人，10多万的彩礼钱没有一点着落，每每念及家中的光景，感觉日子都是灰色的。幸好，丑娃的堂兄大伟愿意带着他外出挣钱。

兄弟俩在建筑工地上干活，虽然又脏又累，但丑娃不觉得苦，他知道他在为自己的明天而奋斗。堂兄大伟也很照顾他，还给他买了双乔丹牌的运动鞋，虽然不大合脚，但丑娃的心里暖暖的。

可人生中总有一些事，往往让人猝不及防。

一个风狂雨骤的夜里，丑娃在漏水的简易工棚里醒来，发现大伟和同室的两个工友不见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影影绰绰地看见几个黑影在工地的一个角落里摇摇晃晃。丑娃拎着手提灯冲了过去，当灯光射在一个人的脸上时，丑娃呆住了，那个人竟是大伟。此时，大伟他们正慌乱地把钢筋装进早已停靠在工地旁边的一辆货运汽车上。丑娃的出现让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大伟嘿嘿地笑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温和地对丑娃说：“兄弟，你知道，我们外出做工就是为了求财，我们像牛一样的干活能赚多少钱？一年下来还抵不过一些人的一顿饭钱，这对我们公平吗？……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了，我们可以分一份给你，有钱不要就是傻子……”

大伟的话还没说完，丑娃就大吼道：“这种没良心的话亏你说得出口，我是穷，但我不会做贼……我要……”

“耀宗，站住;丑娃，你给我回来……”丑娃在雨中疯跑，任大伟在背后歇斯底里地嘶吼。

大伟一伙被警察带走了。丑娃竟然也被解雇了。理由是：分帐不均，贼喊捉贼。望着一脸迷惑的丑娃，工地负责人阴沉着脸说：“你跟大伟是同伙，这是他被捕时亲口交代的，念你能迷途知返，我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