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午猫睛一线时,红嫣紫媚正猖披。
争如绛蜡通宵照,玉叶金须色愈滋。
话说这王小可两次伤了那黑毛妖鼠,寻思这妖怪定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便想到去挂甲寺求人指教。
说起这挂甲寺,却是天津地面上的一座货真价实的古刹。原名庆国寺,后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得胜还朝,途经此处,见庆国寺周边清幽洁净,于是下令在此驻扎休息。大将尉迟恭命众将士脱下甲胄,在寺院周边晾晒,一时间四周金甲如林,甚是威武。李世民见状来了兴致,欣然提笔给寺院改名为“挂甲寺”。自此之后,武将出征常常来此拜祭,自然是香火旺盛,善男信女,也是络绎不绝。
小可知道这庙里僧人有钱,有时就会挑些柴火去卖,一来二去的便和一些和尚混的熟了。这庙其他和尚还都是举止端正,谈吐礼貌,偏偏有个名为行痴的僧人,年纪三十上下,衣衫破烂,脚下趿着一双漏指破鞋,不管黑天白天,常常在院子角落里一躺就是大半天。这邋遢和尚与其他僧众寡言少语,却和小可非常投缘,每每见到小可到了寺里,就抓着他躲到柴房或者角落,从脏兮兮的口袋中抓出些花生米,和小可边吃边聊。这行痴看起来呆呆傻傻,实际上胸藏锦绣,天上地下的学问懂得不少,与王小可纵谈古今,常常说得小可一愣一愣的,感觉比在南市听书还要有趣。他曾与小可说,这故老相传,老猫十年,老狗八年,必然成精。说的便是有些生物,活的过长,与人接触久了,难免有些妖异的行为,但也不都是成精作怪,也有些能报恩助人的。比如清朝之时,天津卫就流传个黑狗救人的故事。
说的是运河畔的杨柳青,那时还名为太平庄(说起这杨柳青改名,还有一段故事,咱有机会再说。)这庄里有个小伙子,名为李轩,和自己的瞎眼老母相依为命。这李轩极为孝顺,虽然家境贫寒,但哪怕自己节衣缩食,也不敢饿了母亲。这一天母亲重病,卧床不起,神志不清,李轩心急如焚,请来了郎中给母亲看病。郎中把了脉后默然摇头,李轩大急,当即跪下磕头如捣蒜,求郎中救自己母亲一命。郎中见状不忍,扶他起来说:“不是我不想救她,但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母亲这病太过蹊跷,我平生未见。为今之计,我给你开副药吊着,希望老天开眼,你老娘能闯过这一劫吧。”
李轩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郎中,按方抓药给母亲服下,虽还不能下床,但好歹是神志清醒了些。李轩也不去上工了,每日里床前侍候,寸步不离。三日后的一个清晨,李轩昏昏沉沉正在打盹,突然耳旁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李轩,你要救你娘亲的命吗?”李轩一个激灵醒来,四处张望,哪里有半个人影,正自疑惑,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李轩,你要救你娘亲的命吗?”李轩顺着声音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汗毛倒竖,说话的,竟然是伏在墙角,自家养的一只大黑狗。
李轩暗道莫不是这些天忙的晕了头,竟然出现了幻觉,待得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却看那黑狗竟然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扒在桌上,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李轩登时吓得几乎坐倒在地,立刻跳起,退到门边,一个铮铮汉子居然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黑狗望着他,再次发问:“李轩,你要救你娘亲的命吗?”
李轩这时心中稍稍静了一些,暗想:这黑狗本是条伤了腿的流浪狗,我见它在暴雨中伏在街上哀嚎,一时好心救了回来养到了今天,想来也不应该要害我吧。于是壮着胆子问道:“我自然是想救我娘亲。”
黑狗叹了口气,说道:“你娘命数到了,明天就要被阴差勾魂。可你对我当年有救命之恩,有恩不报今后也是我的业障。你且听真,一会你将我杀掉,将我的血洒在你娘周围,我的四条腿放于床下,头颅摆在床头。明日丑时,你将牛眼泪抹在眼皮之上,藏于窗外,偷偷看着屋内,切不可发出声响,你娘自然得救。”
李轩心中感动,慌忙叩谢黑狗。但真的举刀在手,却几番犹豫不忍下手。黑狗见他踌躇,怒道:“你也是七尺汉子,如何这般妇人之仁,我求仁得仁,自有因果。”说罢突然一跃而起,脖子伸到刀锋之上,竟将自己的头颅斩下。李轩双目含泪,叩谢了黑狗的尸身,按照嘱咐布置妥当。又去找邻人要了牛眼泪,等到子时抹在眼皮之上,躲在窗外,小心向屋内张望。
突然冷风刮过,李轩激灵灵打个冷战,见他娘床前已然多了一人,手中拿着张纸念道:“李氏,你阳寿已尽,随我去地府受审吧。”说罢手一抖,那纸竟然化为了飞灰,而他娘床前,赫然多了一个阴魂,与他娘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这双膝却是朝后。这阴魂往窗外方向望了一望,便随着阴差飘走。李轩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在窗外拜了三拜。
转天,他娘果然痊愈,可以下床行走。李轩也是感恩之人,在家中为黑狗立了牌位,早晚供奉。这段黑狗救主的故事,也传遍了天津卫上下。
王小可想到行痴和尚与自己说的这段故事,琢磨着或许他有办法帮自己对付这黑毛老鼠精,于是出了混混儿家,拔腿就往挂甲寺方向跑去。这时正是清晨,天色蒙蒙亮,雾气很大,街上也少有行人。小可正在跑着,突然有人将他的左臂一把抓住,阴恻恻地说:“少年,这么急要去哪里?”
小可心中不悦,暗道谁人这般无理,心内有气,便故意逗着闷子说:“俗话说早起的鱼儿有虫吃,我去河里把那些勤快的鱼都捞将出来,也让人知道早起固然有虫,也可能没了命。”他说着也转过了头,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立时三魂去了两魂,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要知这王小可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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