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条路

最后一条路

“我他妈要渴死了！得了得了，不行了，我必须得坐会儿。”路言扑通一声坐在脚踩的沙路上，也没空管新买的户外装备脏不脏了。

连着走了三天了，已经断水近8小时，不断赶路让虽然有些微凉的天气也变得炎热起来。汗一直流，没办法补充水分，路言感觉自己已经干了。

听到身后的抱怨声，詹四停下脚步，但没回头，想都想得到后面那个懒鬼是什么样子，“还不是你自己嚷嚷着要来的，你以为挑战极限，那么简单？”说着，詹四扬了扬眉毛，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四哥，我以后再说这种不知死活的话，你可拦着我啊，”路言一脸悔哭的表情，“不过四哥，我看这前后都看不到哪能有水啊，咱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哪！”

路言哭天抢地的嚎叫，詹四只能无奈地转过去看着他，“你小点声，小心狼来吃了你。”

路言一听马上就收了声，“真的假的，”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四哥，这有狼？真的假的？你别吓我！”

说着，赶忙躲到了詹四身边，然后快速的有那双小眼睛扫视了周围。

詹四没有回答他，只是斜着眼看着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到底怎么想的？那钱你真不打算给他了？”

身边的人突然顿了一下。

“咱们出来三天了，我估计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去了，如果后天早上他的钱没到账，会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

那人还是没回答。

“路言，有些事可以计较，但不能较真，尤其当你没办法承担结果的时候。”

身边的人终于转动了身子，面向着前方的路，耷拉着头，“咱往前走吧，四哥。”

脚下的砂石路还是凹凸不平，风微微吹过才给两人带来些微的舒适感。天慢慢黑下来，俩人因为刚才的尴尬对话，只好在沉默中在路边搭起了帐篷。

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路言感觉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灵魂已经在外星球了。

“路言，来吃东西。”

还是詹四打破了这个僵局。

路言也不想继续这样沉默下去，听话的翻身起来跟着去补充体力。詹四从刚才就没再提起那个话题，路言看着他忙来忙去给自己找吃的，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四哥......”

詹四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再理他，只是忙着手里的事情。

“四哥，要是那小子这么对你，你......会怎么办？”路言问的很没底气，因为他知道詹四的选择。

詹四把手里的东西归置好，把手边压缩饼干递给路言说，“分时候吧……”

“分时候？”路言有点惊讶他没有直接劝自己原谅。

“嗯，分时候，”詹四想了一下，“如果是一周之前，打到他残废住院。”

路言看着手里的压缩饼干，想着嘴里估计要比这饼干还干，算了，还是不吃了。詹四像是看出来了，接着又递给他一根香肠。

接着说，“要是现在，就算了。”

“算了？为啥？”路言有点微微的火气。

“麦麦给我说了一句话。”

“嫂子？”

“嗯”

“嫂子说啥？”

“她问，‘如果姜小年残废了，你就可以放下了么？’”

听到这句话，路言呆在那里半天没说话。的确，他也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看他没说话，詹四继续说道，“麦麦说，如果放得下，那也可以这么做，可如果不能，你伤害他，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因为有些后果你无法预料，也无法承担。”

路言的手有些抖。

“你，我，姜小年认识五年了，我也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但是，路言，我们应该做正确的成熟的选择，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知道，事情发生的这些天你都很坚强，处理事后事宜也很妥当，你做的也已经很好了，所以你不要糊涂啊。”

“路言......”

“四哥，”路言眼眶红红的，“四哥，你别说了。”

“路言......”

“四哥，你知道我过去有多相信他，一开始觉得他身世可怜，后来认为他性格好脾气好，对谁都顺从不反抗，让人想对他好。于是呢，于是我就......”路言声音颤抖起来，“我给他职位，给他股份奖励他，提拔他，我让，我，我tm还让果果做两份便当，给他一份！”

“四哥，果果跟了我四年，四年！四年！”路言突然提高了声调，瞪着眼睛，“他！姜小年那个畜生！他做了这样的事！我要怎么做？！我怎么原谅他？！”

“四哥，凭什么，凭什么啊，”路言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我们行的端坐的正的人，为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詹四听到这，也不禁红了眼眶，叹着气低下头。

路言默默了良久，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抬起头，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的钱，我会给他的。”

詹四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看向路言，那个男人正仰着头看夜空。詹四也抬起头，乡间夜晚的天空真是美极了。四周黑漆漆的，反而衬托的像是置身宇宙中心的感觉。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四哥。”

“我知道，你不傻。”

“得了吧，我可不聪明，但一辈子太长了，至少我不能傻到走错路。”

“你跟我出来前，就都想好了，是吧？”

“其实没有，就刚才决定的。”

路言把手里的的香肠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其实有时候就觉得挺悲哀的，一身江湖气的生下来，年少时候喊打喊杀，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说的正义凛然，也说得出就做得到。可现在呢，无论什么事，只求自保，只求一生的时间不要因任何原因而被剪短。说到底，如今，我们太惜命，太看重自己的得失。”

“果果也劝我，说没什么大事就算了，不要计较了。可你说，既然没什么大事，她干嘛要自杀呢。”詹四听到这，猛的转过脸。

“自杀？果果自杀了？”

路言没有看他，只是仍旧抬头望天，“未遂，我去的及时，没死，”詹四听到这才慢慢松口气，接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狠狠的骂了句，“这个王八羔子！”

“那果果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路言扭了扭脖子，酸痛的感觉是他不得不低下头，“一周以前她出院，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找了好多地方，好多好多，她就像人间蒸发，不见了。”

“我是个凡人，四哥，”路言哽咽着说，“我是个没了江湖气的凡人。我现在，只想躲起来。”

詹四突然明白了，路言死气白咧的赖着他要求一起来四天户外原来是为了逃避。詹四不禁心里一紧鼻子一酸，从出了事情那天开始自己光是处理姜小年的烂摊子已经焦头烂额了，没想到路言除了处理姜小年的事情之外，还经历了果果的自杀和失踪。詹四能想象得到大海捞针的绝望和无助，而在刚才情绪失控的那一刻之前，路言从没有展示过自己的脆弱和狼狈。

这个男孩，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詹四不禁想到三人初见时的那段日子，单纯快乐，哪怕在窘迫的日子里，三个人抽一根烟也是简单幸福的。

路言察觉到詹四的感伤情绪，幽幽地说道，“四哥，你说你咋叫这么个名字，太难听了。”

詹四听到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愣了一下，接着又忍不住浅浅的笑了一下，“你这小子，唉，还tm逗我开心呢？”说着用手重重的拍了拍路言的后背，“你呀你呀……”

“行了，四哥，我都困成狗了，睡觉吧。”

“行，睡吧。祝你做个好梦。”

“啊，梦里我给你改个名。”

“去你的，兔崽子。”

户外的夜凉得很，静悄悄，詹四能清楚的听到路言在另一个方向不停的翻身。他不禁想着，路言定是又一个人胡思乱想睡不着了，这小子总是假装坚强，最后反而是受伤最深，疼痛最深的那个人，让人心疼。詹四决定回去了以后要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住一段时间，多关心一下他的个人情况。

长夜无梦。

第二天终于走到终点，路言笑嘻嘻的说，“四哥，你看我这嘴唇，我再也不跟你出来了，这是最后一次啊。”

“只要你不嚷嚷着要来，我才不会带你来。”

“哦，”路言听了这话，神色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咧着干裂的嘴笑嘻嘻的回应，“我要是再要求跟你来，我就是狗！”

“得得得，你快别笑了，嘴都出血了。”

“没事没事，四哥，那我先回去了啊。”

“诶，你跟我回家吧，让你嫂子晚上给咱们做饭。”

“行，我先回公司一趟，这都下午了，完事我就去你那。”

“啊，那行吧。你自己小心。”

打开车门，路言刚要坐上去，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又走到詹四面前，“四哥......”

“嗯，怎么了？”

“哈，没事没事，本来想亲你一口，怕你打我，还是算了，哈哈。”路言边说边跑回自己的车上。留詹四还在原地骂着自己。

四个小时后，晚上八点。

“路言还不来啊？”麦麦做好了菜问看电视的詹四。

“可能忙着吧，我打个电话给他。”说着，詹四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没通，电话那边是个女声的电话留言信箱提示音。

詹四没多想，放下手机的瞬间，来了一条短信。

是路言。

“四哥，抱歉，我还是觉得，刚出生时候的我更好。”

这时，耳边传来妻子的一声叹息，

“詹四，你知道么，果果死了。”

詹四僵坐在沙发上，如五雷轰顶。

晨间新闻

“本台消息，昨日晚间本市创业才俊路言在其住处死亡，经鉴定为自杀，死亡时间在七点至八点。由警方初步推断，死因或许与其女友李果死亡事件以及其公司员工姜小年之前涉嫌强奸案有关，其他线索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四哥，这人呐，还是躲起来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