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雪记

两天前，伊犁迎来了今年的第二场大雪，漫天纷飞的雪花潇潇洒洒地足足下了两天，有时中午太阳出来了，阳光明亮，雪还是自由、执着地下着。窗外、屋顶、树梢、路边的花池，视野所及之处都覆盖了白茫茫的雪，松松软软凹起了泡起来的造型，但口岸马路上的雪，因为没有归口的单位来清理早已被来往的车辆轧瓷实了，并且表面形成了一层硬硬的冰壳儿。我在上班下班的途中，总是踮起我的小高跟鞋、蹈着小碎步，环顾两边没车或车距较远且车速较慢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通过。

在新疆，冬天，扫雪是一项正儿八经的工作。

特别是当雪大的时候，久雪初停的日子，各个单位、学校、医院、街边的店铺，所有的工作都得先放下，这会也没了领导非领导、男的女的之分，几乎是全民出动，外出扫雪。说扫雪都太温婉了，因为完全用不上扫帚这项简易工具，基本上需要铲雪、推雪、运雪这样一系列动作才能清理得了雪。我们单位就把院里院外的地方，划成一段一段、一块一块，分给各个科室清理。这次我们科室的扫雪任务就比较囧，壮汉都出差去了，我们两个小姑娘手上有特别紧急的工作要马上完成，只得我们唯一的劳力肖主任开启无敌模式上雪场搞定我们所有人的任务，吃羊肉的果然就是不一样，经过一上午哼哧哼哧的不懈劳作，运用了雪板、雪推、雪铲等各路扫雪神器，终于基本露出路面，他顶着两个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头上冒着热气，呼哧呼哧地凯旋归来了。

一般伊宁市区马路上的雪都会由市政部门安排清雪车及时扫掉，然后撒上盐或者融雪剂来防滑。而马路边的人行道内的雪就会分给路边商铺来打扫，每年如此，扫雪几乎成为路边商铺每年的政治政务，他们也有抱怨，气的只能骂天：“下、下、下，就知道下”，也有偷懒逃避，但该扫还得扫。前年，我去路边的影楼取婚纱照，因为刚从单位抽时间回市里办事顺路，就穿着制服进去了，我拍拍身上的雪一抬头，几位美女店员紧张地小跑过来，严肃认真地说：“同志，我们刚开门，马上就去扫雪，您别罚款啊。”“呃….那个，我来取照片，上个月5号拍的婚纱照。”我解释道。美女店员立马松弛下来，脸上又立即堆满职业笑容，甜酥嗓温暖地接待了我：“哦，取件，小姐这边请，对我们的服务还满意吗……”

其实，扫雪，最有意思的事情还是在我家的院子。每年冬天，我爸妈都要在院子里扫雪。头几年，是他俩自己扫，分工合作，一人从这头，一人从那头，在中间会师。基本上是一下雪就要赶紧扫，因为在伊犁，气候算是不错的，雪一过就会出太阳，雪就会融化一些，但地面温度依然很低就会立马结成冰，再清理就很困难了，而且来年春天化开还容易把院子的水泥地面弄坏，所以我爸妈一到冬天就提前准备好了扫雪的家伙—就是我爸利用废铁和木棒用榔头敲成的自制铁头推雪板。那家伙是真沉，有次我试了试，拿着都费劲，更别说推雪了，推个三米我就推不动了。不过我爸用起来就感觉特轻巧，不但能一下子能从正房的墙根儿下推到埋葡萄藤的塑料布跟前，还能用这个大家伙铲起积的厚厚高高的一大方雪块，用胳膊扬起来，扔到前面的菜地里去。这时候我家的狗阿妮儿也不闲着，随着雪块扑近菜地，淹没在雪地里，见不着头，就两个耳朵尖儿露在外面，撒欢儿地从这头窜到那头，从那头窜到这头，然后再一猛子跳上地来，跑到我爸腿跟前，抖抖身上的毛，然后再追随我爸扬起的第二铲雪再扑进菜地，乐此不疲。我爸和我妈两人扫院子里的雪时，就清理院内地面的积雪和少量门口的积雪，一般就把院内的雪全推到菜地里，门口的雪推出一条路来够走路就累得回屋喝茶了，而且经常还得我舅舅来帮忙才能完成。后来我结婚，家里多一个女婿就不一样了，院子里的雪清理起来就容易了些，角角落落的雪都能扫掉，还能把多余的雪运到门外的渠里，再把门口的雪完全推干净，高高地砌在路两旁。最重要的是，女婿腿脚伶俐，从此开始增加打扫屋顶上的雪了，就不用等到来年春天指着雪自己融化担心房屋顶渗水。我爸大喜，还专门找钢材自己焊了一把梯子放在墙根儿，专门上房扫雪用。不过我爸也谨遵我们的嘱咐，屋顶的雪只能我们回来扫，不许他自己上去。

每年冬天，我爸妈要扫自家院子的雪，还要张罗着去给我外公家扫雪。去给我外公家扫雪是一件更加工程浩大的事情，因为外公家有近两亩地的院子，乡村的雪总是更厚一点，再加上正房、偏房、煤房子、茶棚子的屋顶，要清扫的面积着实不小，这还不算院子门口的雪，至少要推出一条通往村口的窄路。每当这个时候，我爸妈就要提前三两天做准备，打电话给我舅舅和女婿娃子协商扫雪时间，我爸要准备扫雪的家伙，我妈差不多估计是一天的工作量还要提前去菜市场买好肉到时中午做顿好的，然后在约定的那一天，我们一家子呼呼啦啦的就去了，热火朝天地干上一整天才能结束。我外公自己也是扫雪的主力，虽然年龄大了，但身体硬朗，我妈爸不在的时候，他也能自己扫出门前的一小块地，足够日常的活动。再加上我爸妈一个冬季张罗上两次大规模扫雪工程，我外公家也就很好地解决了扫雪的问题。

雪每年都在下，每年都在扫。现在才是十二月，伊犁下第二场雪了，我们得回家给我爸妈扫雪，我爸妈也要张罗着去给我外公家扫雪了。

写于2014年12月5日 霍尔果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