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过再多苦难,有过再多的成就与“高光时刻”,人终究活得无力而迷茫。
——题记
如织的车流吵得路灯烦躁的一闪一闪,月这时候最不爱亮,因为它也很烦这些车还有这些灯,披了层薄薄的夜色轻纱也就睡了。这里人涌着人,犹如蠕虫一般蚕食着这个冰冷冷的城市,又像海鱼鲸吞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忘记了为什么存在这里的原因。拥挤着潮湿也不能透着气,每一口空气都是一个人爬上并踩着另一个人的身体上才能呼吸的。三三两两,熙熙攘攘,也落单的,此时的夜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此时的她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庸人千千万万,她也是其中一个,枯死般无声无息。
到了夜半,人的呼噜声和人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好奇怪,这个时间,她不睡,也睡不着。好奇怪,她的精神状态像是那个被拨动了十倍速的秒针一样,亢奋不停。在这里,她是个庸人,在这个时间点,她却是掌握着十倍时间的主导权的控制者。她在夜里工作,白天闭目休息,到了暮色苍茫,隐蔽了太阳的光,她才肯起来。
她是一个庸人。三十岁也没有结婚,忙忙碌碌着,不知道忙着什么,但作为庸人这里的特别之处就是,没人在意你是什么时候工作,没人在意你的经历和身份,是不是不婚者,也没有人在意你是不是同性恋,亦或者是放下自己身份学历去做着不符合自己身段的事情。无论再怎么放弃自己,在这里,只有自己。太多人了,只能忙着拯救自己,怎么爬得更高,呼吸着更高一层的空气,哪里来得时间去顾及他人。
她的日子这样冗长与黑暗,无人注目的庸人还是万众聚焦的怪物?她心里想着想着竟然在夜里奇迹般地睡着了。
她好像做梦了,场景一开始模糊看不清,只看到天微微亮了,睡在天空的星月收拾了被褥,拉开了遮日光的窗帘,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他们夜里的归宿。梦里的时间是白天,按她的日常,白天她喜欢睡觉。
因为是梦吧,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怪物了。梦里的她,剪的短发,对比女人来,很短,对比起男人来,还是很短。没事干的人都常常对她开始了好心的说教。因为你是怪物,与他人不一般,非得矫正你。
“你该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呀。也该好好打扮,你看看现在的孩子啊,女的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男生也没有个正形。女生不修边幅,男生却浓妆艳抹,太不像话了这是。”
“退了事业单位说为了追求理想?这孩子理想也得在吃饱饭才能想想啊!”
“也要结婚啦,都三十好几了。相亲有什么不好的嘛?这也是为了你好,知根知底呀。”
“还有啊,结完婚赶快生个娃娃吧,顺产的那种。你看看最近新闻上的妇女,非要吵着闹着剖腹产还自杀,现在的人不知道我们当时多苦哇,搏命也要生下来啊,不然哪里来得孩子这么健健康康。”
“听说纹个身还花了两个月的工资?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任性?有钱不好好存起来买房?”
……
这些声音交错荡在梦中,分不清谁是谁,是男还是女的在说话,分不清有多少人,这些杂音又好像真实地荡在耳边,她真的分不清。
“哎哟,听说她啊……自己伤害自己啊,这么高的楼,怎么对得起她的父母呀?可怜啊。”
“医生,医生!她怎么样?”
“孩子啊,你醒醒吧!”
“哎呀,这家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啊,这般处境。”
“是啊,你说也是,现在的年轻人也真不经事,一点苦都 吃不得,一点压力都受不得,想我们当年……”
“别说了,不说了,就剩这两个白发人照顾着这个黑发人,也不容易,这孩子,怎么都不替父母想想,以为人生是她一个人嘛?”
“对啊,太自私了。我要是有她这么好的条件,说不定就带着父母住上别墅开好车了。落得这番处境,也是她……
“不是说现在女性地位提高,女性独立自主能力很高吗?我看啊,还是比不上我们男性。动不动就要死要活。”
“孩子啊,这么久你也该醒了,刚刚明明看见你的眼珠子动了好几下,手也是明明动了呢。”
“您们也先别着急,现在的情况好转了,结果如何主要还是要取决于病人的意识。”
“孩子啊孩子……”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她还是分不清是谁是男还是女的。她甚至分不清梦境与真实了,一边好像是在无声夜里的孤独庸人,一边好像是小镇窒息生活的怪物。哪个才是现实?她努力了,依旧还是分不清了。
梦里好像有人说结果是取决于自己的意识的吧,她可以选择呀?小地方怪物真不多,因为小地方不允许怪物存在,她若是留在小地方当了个怪物,就完蛋了,人人都要挽救她,教育她,随时随地,为了她好,因为她的特别,他们要她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一个人教育还好,还能对抗一下,过过招儿,但十人百人都要教育时,那是特别孤立无援的怪兽,这样特别的战役注定是失败的,她不愿再经历。是特别的恶梦,她该结束这个梦魇了,结束了这样特别怪物的生活。
在这个梦里,这个意识混淆的特别时刻,她有了特别的选择权,她想,这个永远夜色的这里很特别,没人在意你的身份,经历,工作,婚否,性取向。这里的人特别忙,没时间拯救谁。所以你特别不显眼,所以不是特别的怪物。于是做了特别的选择,又重新在虫群里的低层,继续开始她的不特别的庸人生活。因为另一端,有一种特别的光会很亮,把她曝露于众人之下,人们都忙着提醒她她有多特别。
她想,庸人与怪物,她选择庸人,做不特别的庸人,也不做千千万万庸人里的一个特别注目的怪物。
那些嘈杂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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