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张石头还不是张石头,只是我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久别重逢的第一餐,我们在一家死贵的餐厅,点了满满一大桌子海鲜,早已忘记鱼虾贝类的鲜美,只是追忆学生时代的那份欢畅犹存。时至今日,我依然对最后没吃完也没打包的四分之三桌子鱼虾深感惋惜,而石头哥则说我当年真是伪装得太好,竟然让他误以为我是会把减肥作为终身事业的励志姑娘。
后来,他还不是张石头,他是神秘又忙碌的张医生。第一次向他咨询了闺蜜妈妈病情之后,还赶紧约他吃了我亲自做的饭作为答谢。之后,姐姐来济求医,我又是鼓足勇气去咨询,现在依然记得听到他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时的小紧张。毕竟,多年未见之后不断各种咨询病情,生怕让人觉得自己别有企图。
自一次护士接起电话说在上手术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张医生,因为分不清是巧合还是有意避开。无所谓啊,反正当时我正忙着我的减肥重生大计,看见他微信头像上的姑娘当即调侃他到语塞。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在我每一条出游的朋友圈下评论,关心我的旅行安排,关心我的饮食起居,关心我的相亲成果,尤其变得像我妈一样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在那些各自怀着小心思聊天的日夜,不断像猫一样伸出爪子小心试探,凉凉的肉垫微微粗糙,蹭得人心痒痒,远离他于心不忍,放任他,又怕下一次他伸出来的是利爪。从青海湖回来第二天,被喊出去一起吃饭扬言接风。作为人情往来,我特意去网上买了些青海特产假装人肉背回(第一次曝光的事实)。在吃遍了“据说好吃”的各种店之后,在去了我不经意间提过的各种地方之后,在山大跑完步的张石头终于说要在一起。
一个人潇洒自在惯了的我,不适应突然有个人总是需要保持联系,不适应有什么决定需要两个人商量,不适应出去玩不再是看天气和路线而是看两人的假期,不适应晚上不练瑜伽而是要约会,那时经常因为我的独断专行发生不快,直到我一周出两次车祸,张石头说,你好好的就行,别的你高兴就好。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几乎没有一个人出门过。
自知道我妈妈出差来济,张石头大概挣扎了一周,终于紧张地招待了我母上大人,饭桌上在我和我妈妈的停不下来的聊天中偶尔发言,好可惜,那天穿的浅蓝色衬衣今天已经系不上扣子。天气渐凉,竟无往日的半分忧伤,这座城市很大,从南到北要几小时车程,这个城市也很小,一转身就能看到拥挤人潮中迎面而来的张石头。
冬天,我嚷嚷着要烘焙,张石头买来烤箱,然而最终我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一次,都是他照着下厨房一通研究,还要避开咋咋呼呼拗造型拍照发圈的我。最终的结局,就是那些香甜的戚风蛋糕、蔓越莓饼干、蛋挞、曲奇、花生酥通过分子重新排列组合,变成我提气也收不在的肚子。
第一个情人节,张石头发来哭笑不得的表情:今天的花竟然贵了一倍,可以不买了吗?把省下的钱用来吃大餐可好?晚上下班见他抱了大捧玫瑰,说是没花就没有过节的感觉。我想,张石头肯定不知道有个词叫仪式感。如此说来,至今年每周给我送一束花之间,竟然有这么久没买过花了呢,差评。
基本上我随口说过的话,张石头都会记得,能满足的愿望也尽量满足。但是,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对于我开玩笑的减到100斤总是念念不忘,甚至我说瘦下来再结婚的时候,他惊讶地说我这是婉拒了他。
谈恋爱就像是喝可乐,开始甜的很,喝多了就一肚子气。我不能忍受交谈无回应,张石头不能忍受我重度拖延。好在我一般不记仇,当天能动手的基本不吵吵,这也一大程度上避免了双方关系的进一步恶化。
记得最初的时候,我有意无意地拒绝张石头陪我,他总是说他想有空照顾我的时候多陪我,因为他忙起来的时候顾不上我。这么久我都揶揄他。如今终于到了顾不上我的时候了,无假期无周末,一台手术十小时如家常便饭,而我已然成了伪单身。好在,这样一个人静置的日子正好可以用来看书写字做运动,三十岁之前我还可以不被家庭束缚,仿佛看到自己事业有成的样子。
但是,我突然想念那些日子,张石头早早下班,在楼下等我的日子。哪怕我们只是沿着济南的老街老巷子走一走,撸个串,聊聊天。又或者,去大润发去沃尔玛去各种市场买菜买肉做顿大餐。还可以,去宠物医院,给白较瘦买粮买药买玩具。
就像每次碰面那样,说一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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