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去远方

文/程锦

1.

有些远方，注定一个人去到达。

离开郑州的那天，那座城市的积雪已经开始滴滴答答地融化。

凌晨三点。一个人整理好了行李，也整理好了心情。当我打车经过新通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起码没有准备好和这个陪伴自己四年的城市好好说再见。

闭上眼睛，一帧帧关于郑州的画面——熙熙攘攘的二七广场、高耸入云的中原福塔、万马奔腾的黄河之水，如一首首老歌在脑海里渐唱渐远。

来到微醒的新郑机场。天际边陲凝紫，月朗星稀，只听见跑道上缓缓升起的飞机，抛下掷地有声的轰鸣声，决绝远扬。

打开电脑，修复原程序中的bug，调试，OK。这是我离开郑州的最后一个项目。我打算拿这个项目去上海面试。我踌躇满志。

但看着蹩脚的图标，我反倒有点心虚。

上个星期，也就是赶项目最后的白热化阶段。我托一个同学帮我作图。她把做好的图发给我。我说不满意，让她再修改下。然后她修改了下，发了过来。我看了下图，感觉还有很大瑕疵，让她再次修改。

当我第四次打电话过去要求她修改时，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硬生生的把电话挂断了。我聆听着一连串的忙音，眼泪顿时断了线。

没人知道。我之所以这么认真，全因为这是我要去上海面试的成品。

我这是对自己的未来负责。我拭去眼角的眼泪，心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接机口，窗外的黎明慢慢爬上地平线。

我平复了下情绪，莫名地怀念起了一尘不染的年少时光，怀念起了家乡屹立不倒的老城墙，怀念起了那时我故事里的女主角。

回忆是一坛打翻的老酒，等宿醉的人到天明。

2.

柒离开我的那年，已经越来越远了。

高中毕业的那年，你若无其事的样子，如释重负的离开我。后来我们各自远扬，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那个多雨的季节。大片大片的流云，飞快地掠过秋收后的田野，来到少年时的小城。温润的秋风裹挟着果实成熟的味道，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吹得你额前的头发微微上扬。

那时我们还是孩子。书包里塞满零食，教科书下面常常藏着课外书，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思绪叫做幻想。

安静的晚自习，我常常对着窗外发呆，你微笑着扭过头来递给我一只耳机，问我要不要听？我默然的接了过来，只听见舒缓的音乐如溪流一般，一半流淌进你的左耳，一半流淌进我的右耳。

“那些我爱的人，那些离逝的风，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放学后，我们交换各自的SD卡，在每个失眠的夜晚，聆听对方爱听的音乐，慰藉不安的灵魂。

我虽然沉静，但偏爱一些狂躁的重金属音乐。凌晨五点，把这些爆裂的摇滚塞进耳朵，独自一人在冷冷清清的操场奋力奔跑，总以为这空灵的世界是属于自己一个人。

那时的我们，无话不说。

你地理成绩总是满分，常常指着书上的风景名胜信誓旦旦地说，总有一天要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说我只渴望远方的大城市，只想在琉璃屋中快乐的生活。

你笑我世俗，而我就是这样，不像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那时的我们，多么地渴望远方。

3.

昨天，我花费了一天的时间，清理了每一件与回忆相关的物品。

一份吃掉一半的红豆糕，一只停止滴答的钟，一把靠在角落尘封许久的溜冰鞋。

耳畔是手指敲击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树叶坠落了下来自由自在的声音；流浪猫钻进废弃邮箱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今天，我收拾旧物品。白色球鞋，黑色毛衣，破洞牛仔裤……不经意间翻到那本泛黄的《在路上》，不禁热泪盈眶。

飞机起飞了，拖着沉重的尾音，穿过薄薄的云层。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深夜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从豫西南的小小边城，到省会郑州，再到魅力之都上海。十几年的心路历程，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内心早已沧海桑田。

这么多年。你快乐吗？

我还是很想念你。就像固执的将军，千里走单骑。

望着脚下渐渐模糊的城市轮廓。我想出了三个比喻句来形容你。

你是我歇斯底里的小幸运；你是我隐而不宣的翩然心事；你是我脱离孤寂地平面的三万英尺。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如今我一目千里，却望不到你。其实，在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哪怕只是背影。

这么多年。你知道吗？

为了学习计算机编程，我卖掉了吉他、放下了写作。现在，我就要去大城市找工作了，以后也许会忙得焦头烂额，但在追逐梦想的路上痛并快乐着。

蓦然回首，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认真做，青春就这样滚滚东逝了。隐忍不发替代了轰轰烈烈，缺少和你一起追逐梦想的日子，多少会有些遗憾。

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王家卫曾这样说。

我苦笑着释怀：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

就这样吧。张开双臂，坦然接受悲欢离合对生命的洗礼，像海燕一样勇敢的搏击风浪。

4.

你说你不开心的时候，总想做点什么。删掉所有的微博，剪一次短发，跑一次前所未有的马拉松，和心爱的人一起征服仰之弥高的山峰。

而我不开心的时候，只能想念你。

来到上海之后。我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海投简历，然后怀揣着温热的豆浆涌进人山人海的地铁，去参加两到三个面试，晚上再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邮箱，安排接第二天的行程。

幸运的是，在上海遇见的第二个雨天，我终于拿到了一家公司的offer。那天傍晚，我从外滩漫步到南京步行街，回望着一路的华灯初上，不知眼角挂着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想，只有奋不顾身的人，拔掉身上所有的刺，才能到达心之所向的远方。

太阳快要落山了，黄浦江畔的风习习吹过，恰似那年的你在我耳边低吟浅唱：放弃规则，放纵去爱，放肆自己，放空未来。

你是个要强的姑娘。坚持生活独立，人格独立，经济独立。所以你自上大学后，一个人，像孤独的河流一样。独自闯荡，独自生长，独自流淌。

如今，我们有各自的诗和远方。

倘若你哪天累了，不要忘了，我的肩膀可以让你尽情释怀，也不要忘了，我会在回家的路上等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