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护她周全
今夜晴朗,一弯新月皎洁地勾在墨色天空中。
他推门而入,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借着月光,看见月牙儿坐在床边,抱着膝盖,缩成可怜巴巴地一小团,他就心软了,“我带你去见他,见过了之后,你还得跟我走,不管以后如何,这阵子你必须离开西梁。”
“好,我答应你。”听得可以见到周允桀,她就什么都不管了,先见了他的面再说。
两人皆换了夜行服,潜入黑暗无边的夜色里,隐匿了行踪,夜龙心轻而易举地避开太子府的守卫,带着月牙儿潜了进去,直奔御医院而去。
“他应该在自己的寝宫吧?”月牙儿停下了脚步。
早在几日前,夜龙心就已经打探到,那日周冲把一切罪责推给了月牙儿后,为了服众还是责罚了他的宝贝儿子,罚了他去跪皇妃的陵墓,整整三天三夜。
偏巧那三日都是瓢泼大雨,本就一身伤的周允桀硬挺了三日,最后终是倒下,病了。被抬回来的时候,他执意要去御医院,只肯让御医院的人医治伺候,其余人也不许进御医院的门,饶是急得太子妃哭着跪着求了好久都无动于衷。
夜龙心不言不语地牵着月牙儿来到了御医院不远处,看见整个御医院只有她的寝宫是点着灯的。
她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偏是这里还亮着呢?她的心乱糟糟地抽搐着,正要加快了脚步往里走去,夜龙心还是谨慎地带月牙儿往屋脊上潜入。
御医院没有侍卫,房间里也只有几个守夜的婢女,床上躺着面色青白憔悴的周允桀,他闭着眼,一动不动,有那么一刻,月牙儿害怕他已经是冰冷的尸体。
月牙儿不顾夜龙心的阻拦,下了屋脊就推门直奔里屋。
守夜的婢女看见来者是她都惊讶不语,随着杏枝“扑通”跪在她面前后,其余的婢女也都一起跪了下来,月牙儿的心更慌了,难不成她们不是守夜,而是……她不敢想下去,抬眼看了看自己床榻上的周允桀还是没有动静。
“姑娘,你总算来了,太子爷一直在等你。”饶是杏枝这旁观的人也对周允桀心疼不已。
“他到底怎么了?”月牙儿扶起杏枝,步步往床边走。
烛火灯光下看见他苍白发青的脸,紧闭的嘴唇干裂出道道血口,眼窝深陷,密密长长地睫毛无力地垂在眼下,遮住一片青黑。
“皇上说太子殿下大逆不道,虽然没有治罪,但罚了去皇陵思过,太子殿下生生在皇陵跪了三天三夜,淋了整三天的雨,最后是四皇子殿下求的情,把太子殿下救下来的。”杏枝一边说一边哭,月牙儿死死咬着嘴唇,心里已是凌迟地痛,却逼着自己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生来第一次有这样的体会,这个不是悲而是恨。
“太子殿下是被抬回来的,单太医说他染了严重的风寒,但是在太医院里别说是药,连一口水殿下都不肯喝,执意要回来,皇上也拗不过他,就送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殿下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半夜守夜的小太监打了个盹,他竟然自己跌跌撞撞来到了御医院,进了姑娘的房间,就躺在这张床上,我听殿下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什么等你回来……”杏枝说到这里哽咽了半天,“说是死了,也要等你回来。”
月牙儿的嘴唇已经被自己要开了口子,一股腥甜的味道弥漫在齿间,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想哭又哭不出来,像是情绪一决堤就会炸裂了她的灵魂。
“你们都下去吧。”月牙儿极力克制着自己,“杏枝,帮我倒杯温水来。”
她在床边坐下,探了周允桀的脉息,何止是严重的风寒,这么折腾,即使再好的身子也是经不住的,何况他还承受着毒发后的损伤,发着高烧,全身居然还是冰冷的,月牙儿把手轻轻敷在他的额头上,手心里还是一片寒意。
“你还是来了。”周允桀闭着眼,哑着嗓子,吃力地说,嘴角却是往上扬起。
月牙儿逼得死死的眼泪就这样一滴滴落下,她用手捂住嘴,怕自己哭得太大声。
周允桀握住了她放在自己额头的手,缓缓睁开眼睛,笑了起来,“真的是你,不是做梦。”
月牙儿换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抑制住哭声,说出一句,“病成这样为何不让人医治?”
“他们都医不好的。”他喘了口气,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咳嗽了好一会。
月牙儿心疼地扶起他,把他安置在自己怀里,轻轻在他胸前拍了又拍,“杏枝,水呢?”
杏枝递来了水,月牙儿尝了温度才送到周允桀嘴边。他乖乖地都喝完,还要一杯,月牙儿耐心地喂了他好几杯水,他才推了杯子说不要了,然后在她耳边低声柔语,“你不来,医好了又有何用?”他孩子气地依在她柔软的胸怀里,那温热软香让他沉溺满足。
“你不好好养病保重身体,这么等我回来,你就不怕……”
“怕,怕等不到你回来就死了。”他刚说完,只觉得她的泪水又雨点似地落在他脸上,“好了,傻丫头,别哭了。”周允桀觉得自己即使现在死了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他想起来了几年前从宣州回京后,也是这么病得半死不活的,那个时候月牙儿只会在他烧到昏迷的时候出现在梦里,不像现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啊!”随着一声婢女的惊呼被及时压制住,他们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夜龙心。
“我们该走了。”他站在暗处,冷冷低语,手里钳制着那个惊恐的婢女。
“你放了她,这里的人信得过。”月牙儿对着那婢女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夜龙心这才放开了手,“周允桀,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西梁都在通缉她,你有没有为她的安危想一想。”
“我知道,所以我在这里等你们,太子府的守卫几乎都撤了,这御医院也是其余人等都不得入内的。”周允桀支起了身体,下了床,一阵虚脱的眩晕让他不得不靠在床架上,缓了好久,他牵着月牙儿的手步步踱到夜龙心面前,“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看她是否安好。”说完他把月牙儿往夜龙心面前一推,“带她走,越远越好。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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