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龚曙光在《日子疯长》里说:“当我们将世界走遍,才发现这一辈子的奔走,仍没能走出那个童年和少年的小镇,她安详地坐落在黄海之滨,她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灌云,那里有山,有水,有故事。
那一片土地里的气息,串起了层层叠叠的记忆,有绵长悠远的思念、有坎坷难忘的过往、还有欢笑和悲伤……这种复杂的情感,一直盘桓在心头,像家乡河畔的芦苇,时不时在灵魂深处摇曳,遍地芦花,遍野思念。这些年来,我踏过了成千上万个路口,本以为是自己的出走趟出了阡陌的路,恍惚间顿悟,其实一直是小镇领着我走过海角天涯。
那里的年月,一切都是缓慢的,像海明威沉郁的目光里,定格着老人与海的默契。斗转星移也好,日月轮转也罢,小镇里的一山一水、一村一庄,在哭过笑过沉默过热闹过之后,仍然温馨如初,就如母亲那慈祥的笑容一直未曾变过。始终静默的那座山、那条河和那朵夕阳,凝视着我夏风拂面,凝视着我冬雪潸然,凝视着我由懵懂孩提,到少年时踮起脚尖张望外面的世界。
年少时觉得时光就像一截皮筋,被拉得很长很长,而年长以后,这截皮筋却在不停地收缩,越收越快,来不及思考。拉长的记忆里面,承载着丰富多彩,有清凉的风,清香的草,和煦的阳光,雷雨前的蜻蜓,洒脱的奔跑,迟迟的惶恐,破洞的球鞋,粉笔描绘的黑板报,还有远去的人……被拉长的岁月里,是忘不了的过往,是回不去的珍藏。
时光之河一路狂奔,河中的鱼儿一个响亮甩尾,将一粒粒小小水珠抛向空中,继而落地成花,抑或飘向更远的远方。我乘着其中一粒水珠,出走小镇,一晃已是十多年。在水珠里,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山更高,水更阔,天更蓝,有时候我也会动摇,也会留恋,但短暂的暄闹之后便很快恢复沉静,然后小镇的风景又纷至沓来,潜入梦境。
正如小镇里的长辈王兴亚在《云山伊水的牧歌》书中所述:“夜来幽梦忽还乡,还是旧模样”,我在梦里走过缤纷四季,聆听暮鼓晨钟,细数流年光景,我走着,跑着,停歇着,我试图走出小镇的边际,可我一次次触线,又一次次坦然回走,我走不出去,也不愿走出去。
一捧流沙被秋风拂过,洋洋洒洒让我沉醉不已。倒不是因为失去而怀念,而是因为足够弥足珍贵而不忍忘却,随着光阴的沉淀,那种年少的光华越发闪亮,就像在夜空忽然划过一颗流星,照亮孩童多年的梦,就像把珍贵倒入高脚杯中,在恬静的夜,执手轻摇,在杯中碰撞出美美的香与甜。
阅过千山,方知最初遇到的那一座是多少可亲可依,踏遍万水,才识家后面的那条小河最让人牵肠挂肚。把全世界走遍,回望沿途的风景,最撩动心弦的仍是小镇的杨柳依依和霏霏雨雪,不论往矣,不论来兮。
我在小镇,小镇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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