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慢

今天回来，其实不晚。看见你已经躺下了。

      我说，走，出去散步吧。

      你说，走不动，走不动了～～今天电梯坏了，下午不过爬到五楼，就已经累的不行。

      老了，不中用了。你说。

      我便把这篇文章找出来。

        自小时候起，我就一直被那个性格刚强，风风火火的你，一个劲儿地吼叫催赶着，快点快点给我快点：快点起床，快点洗衣做饭喂鸡放羊，快点下田割稻粪缸挑粪……我就像一个在你鞭子猛抽下的陀螺一样，永远没有个停歇的那一刻。虽然许多时候，还是有许多的不情愿，许多的愤懑和委屈，但也就是在这样无休止的鞭打下，我自然而然有意无意地变得勤快起来；劳动，也不过就是一种分内之事罢了，无谓会还是不会。

        最为关键的是，在上学之后，正是因为你经常催命鬼似的咆哮，让我在读书的过程中，偷偷发现并收获了一些快乐和安慰。因为往往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不那么啰嗦唠叨，我的成绩，可以让你时常紧锁的眉头，难得有了一次舒展的机会；也只有这个时候，我可以幻想通过读书来远离你摆脱你，稍微抵消来自体力上的艰辛折磨。我发奋图强，然后就走出了那个小小的村庄，考上大学，从此过上了一种和你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现在呢，多年以来，习惯了步履匆匆的我，不用你逼在后面，都能不由自主地跑步前进，更不用说，前方还有各种诱惑，各个目标，考核任务，干不完的活儿；当然，还有那些不得不翻越的几座大山。

        但那次的出发途中，我忘记了你也跟在身后；或者说，我的潜意识里，你还是和多年前一样，一样的风风火火，一样的三步并做两步。

      随着拥挤的人群，穿过长长的通道，我们大包小包，一前一后。我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落在后面数米远的你，很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快点嘛，要开始检票了呢，火车不等人啊。

        期间，你还跟丢了一次。当我还在人群中寻找的时候，你已经踏上通往另一个月台的台阶。

      “我走不快，且慌着呢，让我歇一会儿吧，”你一脸的疲惫和无奈，喘着粗气，惶惶然，夹杂着些许懊恼。

      “刚人一挤上来，我突然没看见你，心里就慌了；又不好意思大声喊，然后看见前面一个背影很像你，所以我就跟了上去。”

        “你等等我，好不好？”

      恩。

      我鼻子突然一阵发酸。

      是我不好呢。

      刚刚回到无锡，出站的时候，我说你在走前面，我跟着你背后吧，你走多快，我就走多快；你走多慢我就走多慢。

      你又是一脸的紧张不安，“我不认识路啊”。

      没关系。

      我就在你的背后呢。总能回家的。

      我会给你指路。

      “直行”。

      “左拐”。

      “注意台阶”。

        ……

      就像小时候，你给我指路一样。

      不过，我现在不会去催促你。

      相反，越慢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