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儿还没来得及从母亲的腹中取出,整个手术室便已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几个大夫在突然断电的惊骇中呆呆的愣在了原地,整个医院在一片黑暗之中乱做了一锅粥,病人乱叫,家属到处跑,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试图混进医院碰一碰运气,看看是否可以占几个女护士的便宜。
此时,在手术室外等待的那一波家属慌了,但他们只只能等待。手术实力几个操刀的大夫还保持着断电前的最后一个姿势立在原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手术台上的母子俩陷入万劫不复。时间无情的消耗着麻药的效果,能不能坚持到恢复供电,谁也无法预测。
那位连续做了7台手术后的主刀大夫竟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感到深深的疲倦,浓浓的睡意袭上心头让他难以抵挡。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下意识的想放下手术刀,坐在地上,甚至躺在地上,睡那么一会儿。可是当他的手移至半空,却猝不及防的触碰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他的手狠狠的一颤,心头的睡意已荡然无存。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他所触碰到的正是新生的婴儿,那个刚刚被他判定为怪胎的孩子。
灯光乍亮,医院在一阵惊叫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可是手术室里面的大夫们却在适应了灯光之后,被手术台上惊人的的一幕吓到,只见一个雪白的婴儿,拖着长长的脐带坐在手术边正死死的盯着主刀的大夫,斜着脑袋表情似笑非笑,大睁的眼睛里翻着白色的瞳仁。那位主刀的大夫在惊骇之下向后退却了两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个孩子自打出世以后,不怎么会哭,亦不怎么笑,经常性的坐在那儿盯着一个方向出神,就像刚出生时坐在手术台上盯着那个主治大夫一样。 家里的老人们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他们觉得这个奇怪的孩子是不祥之物,极力的要抛弃掉这个孩子。小两口因为这个孩子也犯了愁,他们思来想去,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抚养这个孩子。虽然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但是他们就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后来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甚至于到后来不得不依靠高昂的营养费来维持生命。不堪重负的小两口,终于在一年零六个月的时候,忍痛抛弃了这个孩子。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是可以把握的,当小两口决定抛弃这个孩子的时候,当年晕倒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主治大夫,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们家。他诚恳的表达了想收养这个孩子的心意,并且还拿出了两份像模像样的收养合同,上面甲方乙方权利义务写的很是分明。小两口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万般无奈之下,同意让这个医生收养了自己的孩子,并一再要求以后可以时常去看望孩子。
主治医生收养这个孱弱的女童,不是因为同情,亦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小时候的他同样孱弱。他自打出生就患有强直性的脊柱炎,母亲因为怀他难产死了,他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去年父亲也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且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秒。
好在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去注意现实的苦难。他喜欢医学,并且把它作为自己生命的寄托,从一次又一次成功战胜疾病的过程中,他会获得无比的快感。他自己是一个病人,他渴望能有一个医生站出来把他的病治好。但是呢,他又是一个医生,他深深的知道每一个病人都像他自己一样,渴望能有医生帮他们把病治好,于是呢,他拼命的钻研,努力的学医,把治疗每一个病人当做治疗自己一样去对待。他疯狂的急切的想去治好每一个病人,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去治好更多的病人,恨不得把一个小时掰开成两个小时去使用。就这样他慢慢的有了名气成了主治大夫,挂上了各种各样的头衔,但是他慢慢发现,世界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病,同一个时间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病人。
有一次他一天连续做了7台手术,他很疲倦也很绝望,他深深的意识到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战胜疾病的,就像他一样,自己虽然是一个医生,却始终无法治愈自己。
当他做到第8台手术的时候,他在手术台上晕倒了,因为一个坐在手术台上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女婴,他晕倒并不是因为疲劳过度,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个患先天性疾病的女婴,让他仿佛看到了襁褓中的自己,他晕倒了,因为悲伤。
主治医生从来不奢望能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因为他清楚,死神会随时来敲他的门。所以他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收养了女婴之后,父女俩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主治医生对这个对自己收养的这个女儿非常的好,百般疼爱。无论她想去哪儿,医生父亲都陪着他去,无论她想学什么,医生都陪着她学,学舞蹈,学中医,学营销,学文学,他都一力支持。
春天的树叶到了秋天就会变得枯黄,人的一生在任何时候都会迎来自己的秋天。后来医生在一次手术中失利,病人抢救无效身亡,他很自责也很内疚。而且病人的家属有权有势,就是想单纯的让医生偿命,于是通过各种手段运作,让医生进了监狱,坐了大牢。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漆黑的夜色从监牢窗户的铁栏杆中倾泻下来,同监的三个狱友都已沉沉的睡去,只有医生在病发中呼喊煎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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