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小时候，觉得妈妈是个很凶的人，挺怕她，虽然她只打过我一次，弟弟则经常被打。妈妈是方圆几公里有名的裁缝。找她做衣服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妈妈整天没日没夜的做衣服，妈妈手艺好，裁剪讲究，合体，款式又新颖，针脚又细又密，有的布料都磨破，针脚还好好的。我们家走廊，房间的桌子，橱子，箱子堆满了乡亲拿来待做的布料，按照现在的说法是生意好得不得了，订单都可以排好几年了。有时，有的刚拿来布料，说要有事急着要穿，就软磨硬泡，妈妈便帮着先做了。有时，有的布料一放就好几年，顾客自己想起来，就来闹一下，说要把布料拿回去，妈妈记忆力太好，马上从哪个箱底，掏出来给她，牛逼吧！到除夕前后，妈妈经常通宵加班，我和爸爸也学着缝纽扣眼，裤脚，烫衣服。妈妈对工艺要求很高，如果我们针脚一高一低，距离太大，或距离大小不一，都是不合格产品，必须要拆掉重做，。印象中，有一次冬天，我半夜睡醒了，朦朦胧胧见妈妈头低压得很低，靠近缝纫机下针的位置。“妈妈，你怎么啦？”"没什么，只是被针扎了一下。”妈妈极其平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爬起来看，原来妈妈是被缝纫机上那根只会一上一下的针，刺穿了食指，当时我只是有的小害怕，妈妈小心地转动旁边的轮子，使那根针一点一点抽离出食指，脸上没有任何痛苦，怨恨的表情，第二天，见她跟别人谈起此事，不痛不痒，好像是不小心磕，破了点皮。现在每当想起这幕，我的心都酸酸，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那是怎样一种锥心的痛呀。妈妈从来都没有在我们面前哭过。后来，我长大结婚，一次夏天，妈妈生病住院，那时我跟弟弟都没能陪在她身边，弟弟说妈妈这病，要是在二三十年，早就没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因为中暑太严重，爸爸劝她上医院，她不肯，后来拖了几年，造成严重脱水，电解质紊乱，导致酸中毒，后来又查出严重的糖尿病。姑姑说当时妈妈皮肤缺水严重，皱纹一下爬出了很多，一下老了二十多岁，很多医生或病人都认为妈妈是姑姑的妈妈。暑假，探亲回家，妈妈还跟我抱怨，住院时，整天都做好多检查，抽好多次血。她以后不想去，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眼晴红了，但是好强的妈妈还是迅速调整情绪，把眼泪收回去，我知道在孩子面前她一直扮演着坚强，不惧任何困难的角色，我也假装没看见，继续与她聊家常。养儿方知父母恩，以前我只会抱怨妈妈，爱发脾气，爱跟爸爸冷战，跟子儿女关系不亲密。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代人的感情都是羞于表达，她把爱都浸在没日没夜地操劳中，藏于密密麻麻的针脚中，藏于每日的没完没了的家务劳作之中。